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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身形雄壮、挺拔,因为多日的担忧、焦虑,原本威严、肃重的面容上,赫然憔悴无比,颌下更是胡子拉碴。

此刻,多尔衮眼圈已经见着乌青发黑,声音沙哑、粗粝,问道:“英亲王的兵马到哪儿了?”

随着盖州卫、海州卫陷于汉廷之手,兵锋之芒刺到盛京,

多尔衮只觉阵阵压力扑面而来。

贾珩所设想的,以两卫为钉子,明年开春大举进兵的平辽策略,自然也被多尔衮以及范宪斗所预料到。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赶汉人下海,收复两卫失地。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内监小心翼翼,面色微顿,轻声说道:“王爷,英亲王此刻已经到了辽阳。”

多尔衮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如铁,低声道:“召集八旗王公大臣至显德殿,本王要商议国事。”

内监应了一声,然后神色匆匆去了。

这会儿,外间内监来报,皇太后来了。

此刻,皇太后——也就是庄妃,此刻一袭刺绣着鸾凤的华美衣裙,满头珠翠,那张端庄华美的玉颜,娇媚犹似春花,纤纤十指上带着满人的指套,以示贵人不用劳作。

“十四弟。”庄妃迈着丰腴

款款的步子,行至近前,朝着多尔衮柔声唤道。

多尔衮看向那雍容华美的丽人,说道:“皇嫂,你来了。”

庄妃柔声道:“十四弟,我给你煮了一些银耳莲子羹,天冷了,你喝一点儿,暖暖身子。”

多尔衮摆了摆手,说道:“皇嫂,我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他能有什么胃口?如今国事缠身,已经是焦头烂额。

庄妃见此,柳叶黛眉弯弯,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宽慰说道:“十四弟,国事虽艰,但也需慢慢梳理才是,你也不可操劳过度了。”

难道是得了她的身子以后,已经开始腻了她了?

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庄妃又掐灭了这等小儿女的心思。

如今大敌当前,十四弟夜不能寐,的确让人担忧不胜。

多尔衮柔声说道:“等会儿还要召见大臣,皇嫂先歇歇吧。”

庄妃容色微微,又再次劝说道:“十四弟,吃一点儿吧。”

说着,转过身来,拿起手里的青花瓷大汤匙,给碗里盛着稀粥。

多尔衮见此,也只能由着庄妃操持,闭目养神,思忖着满清的应对之策。

过了一会儿,内监来唤,满清一众王公大臣已经前往显德殿相候。

多尔衮吃了两口粥,也不多言,离了内书房,向着显德殿而去。

显德殿

此刻,女真众王公大臣已经在殿中济济一堂,人头攒动。

满达海、硕塞以及其他小一辈的瓦克达,此外就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等人,汉臣汉将也俱在殿中。

孙绍祖自也在汉将班列之中,一双阴沉的眸子机灵地看向殿中的众人。

因为,先前山海关之战以后,曹变蛟因手下兵力不足,再加上天气转冷,并没有继续在追赶郑亲王济尔哈朗手下的兵马。

满清王室从当初的人才济济,已经渐成凋零之态。

多尔衮坐在殿中,看着下方的一众王公大臣,面上也有几许难过。

这种青黄不接的景象,多尔衮自是能够感受到。

事实上,如果是在平行时空的满清入关,顺治亲政,那时候名将凋零也就罢了,毕竟天下已定大半,但现在正是与汉廷对峙,放眼朝野望去,却渐渐无可用之人。

这如何不让多尔衮感到忧惧不胜。

他作为掌舵之人,如果满清灭亡,自己就要成为爱新觉罗一族的罪人。

多尔衮默然片刻,开口道:“诸卿,想来已经知晓汉军进兵之势,现有何破敌之策?”

满达海这位礼亲王代善一脉的藩王,当先出得班列,拱手道:“摄政王,我先前就说不宜出兵朝鲜,如今果有此败。”

多尔衮闻言,脸色一黑,只觉脸上隐隐有些挂不住。

这种田丰行为,显然让多尔衮心头恼怒不胜,但此刻女真已经人才凋零,多尔衮也不可能发作起来,只是暗暗忍住这一口恶气。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无些微益处。”郑亲王济尔哈朗沉声说着,在一旁为多尔衮解着围。

满达海身后的和硕承泽郡王硕塞,皱了皱眉,高声道:“现在汉廷已经打到家门口了,如果不全力驱逐汉人,我们就有亡国之危,如今的确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

这位皇太极的亲生儿子,后来的庄亲王,执掌大清兵部、宗人府,虽然年轻,但已经展现出一些军事天赋。

先前,就是硕塞与勒克德浑,一同打退河北提督康鸿的前锋兵马。

代善之孙勒克德浑在一旁帮腔,说道:“是啊,七叔,这谁也没有想到。”

满达海面色淡漠,冷哼一声,

并无再行出言。

当初如果听他一句,不贸然征讨朝鲜,岂会有今日之局面崩坏?

现在看看大清,还能再战吗?

而满达海之言一出,在场一众女真高层文武大臣,面色都是有些凝重起来,心头宛如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的确,辽东两卫丢失,汉军的水师已经接近了大清的腹地,如何是好?

多尔衮脸色阴沉如铁,沉声问道:“现在诸位都商议一下,如何击退汉廷在盖州的兵马?”

郑亲王济尔哈朗拱手道:“摄政王,英亲王的兵马已经在回援路上,一旦兴兵归来,两路夹攻,汉军从水路而来,军需辎重运输不便,时间一长,定然不支远遁。”

满达海也拱手说道:“摄政王,现在应该举全国之兵,攻打辽东之海州、盖州,彻底驱逐汉军,不使汉军再行进兵。”

在场一众满清王公大臣都纷纷拱手相请,而汉臣汉将同样附和。

如今当务之急,那就是集中所有兵马,驱逐汉军。

多尔衮见诸王公大臣定议,转眸看向面容苍老的范宪斗,问道:“如今,范先生可有良策?”

此言一出,殿中的满清一众文武群臣,都看不约而同向这位三朝老臣,只是满达海的目光中见着一丝冷意。

如果不是他三番五次撺掇摄政王发动征讨倭国、朝鲜之战,岂有如今糜烂局面?

当然,范宪斗是三朝老臣,于满清有开国之功,也不好当面指责。

范宪斗此刻本来不想回答,闻听多尔衮垂询,也只好硬着头皮,出得朝班。

毕竟,当初就是范宪斗建言的出兵朝鲜,如今连同出兵倭国一样,都是先胜后败。

当然,这里也不能全怪范宪斗。

主要是前线将校用兵不力。

范宪斗整理

了下思绪,苍声说道:“如今天气已经转冷,汉兵应该不会再出兵攻我盛京,大概是等明年开春以后,用兵北进,彼时,汉廷京营大军自山海关出兵,与辽东水师夹攻一起,可形成钳形灭国之局。”

多尔衮闻言,目中现出一抹惊疑不定之色。

而殿中的女真一众王公大臣,乃是汉臣,闻言都是觉得,心神震惊莫名。

这好端端的,我大清怎么就要亡国了?

不过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汉廷已然今非昔比,如今水路一旦取得胜利优势,势必再次发动大军,出塞发动灭国之战。

殿中顿时陷入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

真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到了!

多尔衮面色凝重,说道:“如今怎么说?”

下方的一众朝臣,目光微顿,面面相觑。

范宪斗道:“如先前所言,一来两路兵马夹攻,驱逐汉军水师下海,如今正值冬季,天寒地冻,汉军定然据城而守,且南方水师畏寒怕冷,正是我大清八旗精锐收复失地之时。”

此言一出,殿中满清众文武大臣,面上现出认同之色。

这就是智谋之士,见地深刻不说,分析的策略的确具有不低的可行性。

“待明年开春,我大清准噶尔,和硕特三方共约兵马讨伐汉廷,汉廷势必震动,不会贸然出击辽东。”范宪斗苍声说道。

多尔衮闻言,面色阴沉不定,思索着可行性。

而殿中的满清王公大臣已经纷纷议论起来。

这就是合纵连横,以分担汉廷的压力。

多尔衮道:“先前,准噶尔与和硕特尚以部族尚在休养生息为由,并未兴兵响应我大清征讨倭国之举,明年可否会应允?”

先前,女真不是没

有联络过,只是两部也有自己的问题,刚刚吃了一场败仗,还在恢复元气,如今过去了差不多两年,的确多多少少恢复了许多。

范宪斗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两部大汗不会不知,如果我大清灭于汉廷之手,接下来被剿灭的就是两部。”

此言一出,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范先生说的是。”

下方一众满清文武群臣,脸上也现出思索之色。

的确,如今的大汉周边就三块儿边患,辽东、准噶尔与和硕特。

辽东这块儿最硬的骨头一旦被大汉啃食一空,那么紧随其后,就是准噶尔与和硕特两部,也会被汉廷所灭。

多尔衮道:“即刻派使者告知两部。”

范宪斗道:“此外,汉廷的骑军已经具备出塞之能,先前的山海关之战,我大清八旗精锐,在正面冲锋之中,为汉廷精骑所败。”

提及此事,多尔衮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的郑亲王济尔哈朗,说道:“郑亲王,究竟怎么回事儿?”

济尔哈朗面带惭色,声音低沉几许,高声说道:“回禀摄政王,领兵之小将,勇猛善战,我手下的人猝不及防,又是以少敌寡,这才为其所败。”

多尔衮闻听此言,沉声说道:“汉廷如今也是人才辈出啊。”

相比较之下,大清真是江河日下,青黄不接。

可以说,如今的大清需要挽天倾了。

范宪斗劝说道:“摄政王,现在不是感慨此事之时,我大清如今还当奋发有为,渡过此一劫啊。”

多尔衮闻听此言,浓眉之下,目光坚定几许,说道:“范先生说的是,如今我大清已到生死存亡之时,为了不使爱新觉罗一族的基业付之流水,诸卿当奋进有为才是。”

下方的众大臣,面上多是见着凝重、悲壮之色。

待众臣出了显德殿,抬眸看去,只见漆黑如墨的天穹上,不知何时,铅墨色的乌云已经如黑城压了下来。

范宪斗出了廊檐之下,身形踉跄了下,一旁的仆人连忙搀扶住。

范宪斗抬头看向苍茫无垠的天穹,不多时,鹅毛大雪已经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天地之间,似又蒙上一层肃杀冷

恍若为盛京城披上了一层重孝。

范宪斗此念一起,心头就是一跳,连忙将这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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