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爬到绣衣使系统中镇抚司这个层级,于春英还是有些能力的,单凭这支来历不明的箭矢,一下子就分析出了很多东西,比如说轮台城里面绝对有另外一股势力,而且还一直在关注自己的动向。
射箭之人正是淫门隐宗弟子,夏纪五百五十五年的大内讧只是让淫门的显隐二宗元气大伤,不得不蛰伏起来,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五百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关系网让二宗依旧是不可小觑的庞然大物,上下九流里面都有二宗的人,只是二宗发力的方向不同,隐宗着重在西域发力,显宗则是在东境发力,那日王明思勘破金鳞草的秘密后就以隐宗宗主的名义让潜伏在轮台城里面的门人动起来,让他们密切关注城内的动向,绣衣使和药王谷这么多人根本掩饰不住,一些动向就从他们这里流到了王明思的手上,其中一人已是身居轮台守军中层,担任专管宵禁的巡城御史,正是他利用职务之便响应了宗主的指示,射出了这支带着小布包的羽矢。
戴上防毒的鹿皮手套后于春英就解开了小布袋,小布袋里面就两样东西:一颗小草和一块布条。
小草给于春英印象最深的地方就是草叶上面光泽如金的斑斑点点,通过草体的翠绿色泽,还能判断出此草被采摘下来不会太久,然后她就从贴身衣兜里面掏出了一个鹿皮缝制的囊袋,从里面掏出一颗晒干后失去了水分的草叶与其对比起来。
金鳞草,于春英可以肯定自己从布袋中拿出来的翠绿色草叶就是此番西行的目标。
原来在临离开京师永安前往西域的前夕,于春英被一封诏书唤进了深宫大内之中,见得当今天子真颜时不由受宠若惊,然后夏武明就对她面授机宜起来,关键就是那一株呈放在金镶玉托盘中的枯草,夏武明告知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从博格达峰上得到此药草。
布条上面则歪歪扭扭写着“六月廿五日丑时城东三十里见”十三个大字。
是的,封建时代的书籍没有标点符号,开蒙教育不仅包括识字,句读也是重中之重,同样一句话,在没有标点符号的情况下可能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意思,比如说出自儒家经典的这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最常见的断句当然就是流传最广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这般断句充满了愚民的味道,当断句变成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思就彻底变了,成了如果民众有能力执行指令,就让他们执行;如果能力不足,则应告知他们不足的地方并加以指导。
标点符号,是王嗣璁对这个异时空同位体地球的一个重大影响,自成为土喇可汗之后,他所颁布的各种文书全部都有标点符号,为的就是不产生歧义。
此二样物品向于春英昭示了这么一件事:你此行的目的暴露了!
“肯定是那个小婊砸!”
于春英在心底骂道,想来是雒芊芊被土喇人擒获后招供了,她的眼眸中就闪过了骇人的光芒,要是熟悉她性格的人在旁就知道此乃绣衣使南指挥佥事镇抚司大人发作前的征兆,现在她是恨不得立刻马上冲出房间,提着雁翎刀将随行的济慈馆众人全部给剁了,这群家伙完全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去还是不去?对于于春英来说是一个巨大而又现实的问题!
去的话,自己说不准就会落入土喇人的陷阱中,落得和那个药王谷小婊砸一样的结局。
不去的话,自己肯定拿不到皇上指名道姓所要的东西,死得就不单单是自己了,还会将三族给搭上。
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春英就下定决心两日后赴约,她要看看对方葫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然后压在心头的巨石就瞬间消失不见了。
人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在做出决策前会瞻前顾后,可是一旦做出后就会轻松许多,于春英此时不再为金鳞草的得失而夙兴夜寐,而是陷入了疯狂责怪身边人的状态,尤其是让她陷入此般绝境的天山派诸女!
一想到天山派那些贱人们的丑恶嘴脸,于春英就心底冒火,居然不卖她面子!
于春英在来西域之前可是威风的紧,还是绣衣使千户的时候她只要将象征自己身份的腰牌高举亮出,娇喝一句“绣衣使办事,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退下”,周围的人就像见了黑白无常一样,手上在忙的活计也不管了,东西直接一丢扭头就跑,生怕速度慢了就被绣衣使当成了他们所要捉拿之人的同党,绣衣使的诏狱可是活地狱呀,东西丢了以后还能做出来,可要是命丢了呢?
只是昔年无往不利,能让县令府尹顿首的手段在西域都不再有用,因为西域是朝廷权威鞭长莫及之地,朝廷在西域的统治既不是面也不是线,而是点,轮台是两夏朝廷权力触角的最西端,像一块孤零零的顽石,矗立在西蛮的汪洋大海之中,同时也是绣衣使唯一能在西域抖威风的地方,天山派的驻地恰恰在轮台的控制之外,土喇可以说是炎黄有文字记录以来最强的西蛮部族之一,历经了虞朝、宁朝、前夏和如今的后夏,与中央王朝相杀相爱了近千年,加上有在虞朝末年攻破日落城的记录,就与历史上另外三个攻破日落城的西域蛮族并称,天山派能在群狼环伺的西域扎下根脚,实力可想而知。
嫉妒,可以说是女子的固有天赋了,于春英算是六分女,比起颜值七分起步的天山剑仙们自然是逊色不少,更别说领头的那位白莹珏,绝对是于春英自打有记忆开始见过的最美丽的女性,更是让她妒火中烧,比自己年轻,比自己强大,更比自己美丽,恨不得当场就用雁翎刀将她的脸给刮花,看你还怎么出来勾引男人。
要是这群招蜂引蝶的浪女骚货将人送到轮台中自己哪还有今日的窘迫,怪不得你们第十三代掌门会被人捉去当性玩物,活该!
那日再下天格尔峰的天山派七女在雒芊芊失踪的地方与轮台城守军一番激烈争吵,拂袖而去后,于春英回到城里一番打听就知道了缘由,天山派的掌门有病殁的,有战亡的,但被人生擒走的却只有第十三代掌门夏见柔,擒她之人还是轮台城中的一位中层,此乃天山派历史上第二大的污点。
此后,位于天格尔峰之上的天山派就不怎么和位于天格尔峰脚下的轮台城来往了。
然后就是出身药王谷的雒芊芊,在于春英看来雒芊芊是一点骨气都没有,百花炼狱中的一干要犯钦犯哪一个不是铜铸铁打的,很多女犯至死都没有开口招供,她倒好,才几天呀,什么都招供了。
于春英怨天怨地怨别人,就是不去怨自己,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而是在轮台中耐心的等着天山派的二度支援,说不定就成了。
原来就在天山派七位剑仙离去的第四日,轮台城守将江总兵就收到了沐凌华的亲笔信,信中文字昭示天山派言而有信,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一定会做到,当下之事是做好第二次上博格达峰的前期准备工作,炼制抗气闷的药物需要时间,而且还需要时间让博格达峰上的萨满们懈怠,自古都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就算戒备也不会太久。
只是于春英等不及了,任何行动都会有时间限制,这是人类社会的底层逻辑之一,夏武明不可能给于春英无期限的时间去盗取金鳞草,而是设定了一个DEADLINE,那就是今年的八月初一,做不到就提头来见好了。
这就是于春英急吼吼的不顾下人的性命,在准备工作都没有做全的情况下就逼迫他们上山的原因。
夏纪六百一十五年六月廿四日,于春英跟轮台城守将江总兵交待了一些事情后,在太阳西下的前一刻决然的单枪匹马离开了轮台城,翌日凌晨的会面没有让她失望,对方拿出了一大把刚摘下来的新鲜金鳞草,然后就听对方用半生不熟的炎黄语自报家门,竟然是土喇萨满的通天巫,在去西域之前,于春英可是恶补了一番有关土喇的知识,尤其是盘踞在博格达峰上的土喇萨满,通天巫乃是土喇萨满首领,放在炎黄内地,就相当于国师,身份不可谓不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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