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宗门中修行起来一晃就是十来年,心智也不会有多大变化,还得是离了宗门在尘世间打起滚来才成熟些。
算他小时候就修炼得法,那现如今也就当成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没什么毛病。
打听了这一番,人倒是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再怎么说也不过就是个筑基。
真要干起来,吐口唾沫也把他淹死了。
宁尘左右一想,也别墨迹了,最后还不是要来一出开门见山。
人生地不熟,他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躲拐角让阿翎影遁在自己影子里,晃晃悠悠看着似孤身一人,大步往吉兴当铺走去。
宁尘往门里进的时候,那吴少陵躺在那打着呼噜,连眼都没睁,只有当铺头柜恭恭敬敬迎上来,旁边还跟了一个点头哈腰的学徒小厮。
宁尘原来还琢磨,不如踹吴少陵一脚弄醒得了,可又怕以后用人家的时候脸上不好看,于是只客客气气与头柜作了个揖。
那头柜恭敬道:“这位贵客,您是典质还是赎当?”
“哦,我代辰州柳七娘,来给吴公子送一封信。”
头柜是个凡夫俗子,根本不晓得什么潇湘楼柳七娘的。
可门外头吴少陵却像屁股下边炸了颗大头鞭炮,噌地蹦起高来。
他一步抢进店里,大叫:“老袁!关门上板停业落锁!今儿买卖就干到这儿!”
“东家……您这……”
“麻溜的!还叫我说第二遍?!那谁!起茶倒水!果盘点心都摆上!”他横眉竖眼,呜呜喳喳指挥半天,人近到宁尘身前时却脸色一抹,登时化作阳光灿烂一张笑模样:“远道而来,未能远迎,恕罪恕罪!敢问贵上下?”
“吴公子客气了,在下免贵复姓独孤,排行十三。”
吴少陵嘴上不停,嘘寒问暖。
“十三兄弟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哇。辰州最近天气如何?风调雨顺?极好极好。是从羌州过来还是坐得船?哦,走的青岚江啊,江上风景可还能入眼?”
他满嘴浮言,只待手下人布好茶点,这才手一挥将他们驱出房间,又掐了屏蔽法决,牢牢护住了两人所在。
展了禁制,吴少陵脸色便严肃起来,拱手道:“十三兄弟,把七娘手书请出来吧。”
宁尘手腕一翻,从星陨戒中夹出信来,却不急着递他:“吴兄,有言在先。您看完了信,还望借我一观。若是不允,十三就此别过。”
吴少陵沉吟片刻,点点头:“虽不知十三兄弟为何如此慎重,但我与楼主之间倒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你若执意要看,我与君同观就是了。”
宁尘心中舒快许多,伸手将信递于吴少陵。
吴少陵手指运上法决向信上法封一点,流光一滑,抽出笺来,敞敞亮亮铺在桌上,与宁尘一同观瞧起来。
但见信上几行花簪小楷,俊雅锋锐,自柳七娘亲书无疑。
——此递信者独孤十三
人中豪杰也。
特遣你处调用,请善待之。
别有用心之想,切莫加之。
有不情之请者,望尽心助之。
钱债于你我,自此两清。
书信落款处,秀笔点睛勾了一片柳叶图样,却不留名。
吴少陵点点头,嘴上露出一抹微笑,朗声道:“原来十三兄弟是来替七娘还债的,那今日便清账吧。”
宁尘一瞪眼:“啊?什么账?”
吴少陵点点书信最后一句:“七娘先前欠了我不少钱,送你过来说是钱债两清,意思不就是让你带钱来清账的么?”
宁尘一捏拳头,这他妈柳轻菀,又来吃老子的!
脸上却不能作色,只硬邦邦朝吴少陵一笑:“七娘没和我说啊……”
“这样吧,要不十三兄再回去辰州问问,问清楚了,咱们再行会账。”
来来回回这么个跑法也不是事儿啊,宁尘暗自咬牙切齿,心说等着回去了一定得给柳七娘好瞧。他嘴角抽了两下:“她欠你多少钱?”
吴少陵俩巴掌一翻:“连本带利,二十万灵石。”
二十万对宁尘来说九牛一毛,可就这么愣给人一把一把往下薅羊毛能不疼吗。
他勉强没叫自己露出呲牙裂嘴的模样,俩戒指一点,给吴少陵送了二十万过去。
吴少陵高高兴兴收了,给宁尘又斟好香茶:“听楼主意思,十三兄此行也是有事要我帮忙?”
“正是。”
“我看十三兄神意坚实,似是已有灵觉期后期气象,可否明示修为?”
宁尘不禁心中暗惊。
只因合欢真诀法纲全然不同其他玄法,自己才能遥观旁人修为高低。
可世间其他修士,哪怕高阶探查低阶修为,若不交手,也只有抚顶搭脉才能探得真切。
而金丹以下道心未结,揣度修为更是难上加难。
吴少陵一个筑基期,何谈越三阶观视自己修为?
见宁尘面色迟滞,吴少陵连忙道:“十三兄弟想多了,我不过是痴长几岁,观人气度行止,勉强胡说罢了。能被潇湘楼主看重之人,绝不会在金丹之下;我又观你气神勃发,只缺了一份元婴的浩荡,才随意猜了一下。”
说的有理,可宁尘也不至于傻乎乎尽信其言,这家伙说不准也有什么神通在身。
“吴兄神乎其技,十三佩服的很。我此行黎州,实是在这边有不少事情要办,还需一个地头蛇相助,哈哈哈。”
他前头话说得彬彬有礼,到最后突然冒出一句地头蛇,可没把吴少陵噎着。
只见他挠挠头,也不端着了:“嘿,十三兄弟真是开口见心。可是说得还真没错!我吴少陵便是铜林镇头一号地头蛇,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宁尘早打好了谱,这次来揣了两件事在怀里:一者,搭上一条寒溟璃水宫长老级别的暗线,龙雅歌若是元神遁来此处被困,多少应该有些蛛丝马迹;二者,打听妖族底细,若有机会便去南疆一探,从步六孤曦名字入手,弄清皇寂宗祖陵下血窟真相,也好解决自己肉身之碍。
只是坐下没多久呢,二人说话虽然还算对脾性,倒也不能就这么不遮不掩地把此行目的和盘托出。
宁尘慢悠悠喝了口茶:“小弟初来乍到,地面上的情况不太清楚,想让吴兄指点指点。”
“好说好说——”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咣咣”声音,铺面前门刚上的板子给砸的乱响,来人使得劲儿极大,砸的门框扑噜噜往下掉土。
吴少陵眉头一皱,掐诀放开屏声阵法,大声道:“谁啊?!没看见打烊了!!”
外间厚厚门板遮得严实,只听得有人闷声叫:“开门!吴少陵!开门!”
吴少陵一个筑基期修士,在这块也是有头有脸的,被人隔着门叫号,也不耐烦了:“谁这么不长眼啊……今日有客!你明天来!”
外面就跟没听见一样,砸的更起劲儿。只听咔嚓一声,门板竟然给砸得碎了,只因铺子有法阵还护,那碎裂的木板仍凝在一起不见散落。
“他娘……”吴少陵横鼻子竖眼,嘴里含了句脏话,碍着宁尘面子没吐出来。他无奈朝宁尘一拱手,快步往门口走去。
宁尘也不好就这么坐着,站起身凑到门口去看究竟。
吴少陵手扶门板,大声道:“到底是谁!报名!”
“是我!你开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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