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的秽物随着一声闷响,噗噜噜泄了一地。
大着胆子把神念探过去,紫府丹田全无反应,真真儿死透了。
宁尘愣愣地扭过头去,和慕容嘉四目相对。慕容嘉颤巍巍抬手掐聚水决将自己身上白浊勉强冲去些,眼中也尽是不知所措。
偌大一个分神期,就被自己这么一招干掉了?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不成?
当然没有。
黄金大寺的正殿此时悄然无声,失去佛主的扎伽寺仿佛终于归于平静。
然而宁尘却心中大骇,猛地窜到慕容嘉身边,一把将她勾在怀里,拔腿就跑。
“他、他死了,他已经死了。”慕容嘉眼睛瞪得大大的,越过宁尘肩膀向后望着,嘴里喃喃不停,“他都死了,我们还要跑吗……”
宁尘来不及说话,只奔到扎伽寺殿前,放出全身真气御风而起。
不是因为太过小心,而是宁尘突然意识到,看上去是一招起了奇效,实则是谋策全无落在实处,自己根本就没把住罗什陀的脉门。
他刚刚拔地而起,怀中慕容嘉突然惊叫出声,宁尘心脏猛地一沉。
还不等他开口相询,一股威压从扎伽寺深处骤然升起,遮天蔽日地覆盖了整个离尘谷。
紧接着就有磅礴真气兜头罩下,犹如千万山峦一同压上宁尘肩膀。
宁尘哪还飞得动,他双眼发黑,只来得及将慕容嘉往旁边一抛,立时被那巨力狠狠拍在地上。
宁尘肚子里那点肝脾肺肠好悬没给挤出来。方圆几十丈的屋舍纸糊似的,随着一同被拍了个粉碎。
根本没有喘气儿的机会,连神识带气海都给死死压住。宁尘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猛挣了一下,脑袋垂落在地,结结实实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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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心一道剧痛,激得宁尘缓缓转醒。
双眼还没能看清事物,一股股浓烈的味道就直冲鼻子而来。
铁锈味、腥臊味、肉焦味、呕物味、乃至几缕腻至发甜的恶香,刺得宁尘直欲作呕。
一只手抓着宁尘头发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宁尘全身骨头跟散了架一样,又酸又痛。
身后那人随手一掼,强按他跪了下去。
紧接着嗖嗖两枚法钉飞出,将宁尘手掌直接钉在了地上。
这等皮肉之伤倒也随便忍得,可身上真气却再调动不起。
宁尘眯着眼皮拿眼去瞧,但见扎伽寺大殿上足站了二十名元婴期卫教使。
扎伽寺的这些肉傀因是祭炼而成,只分金丹元婴两阶,从服饰上一望便知。
罗什陀那巨尸被堆到墙角处,无人在意,通天佛主的宝座上却多出一名斜倚着的老者。
老者披着罗什陀先前穿的明黄敞怀大袍,衣服下面却是一身灰凄凄的枯皮包着骨头,脑门上稀溜溜几缕头发,看着与那坟内干硬的尸首差不许多。
他一双手骨节粗大犹如树瘤,正团着一只小小圆球在掌中把玩,不知是什么东西。
宝座一旁,排班肃列五名扎伽寺大祭。想来内殿出事,连在外巡视的两名大祭都被招了回来,以镇四下不臣。
“醒了?报报家门儿吧。”
那老者嘴巴微动,露出一口黄黄的烂牙,牙缝里都透着风。一开口那声音咯吱作响,仿佛有人拿锯子在猛锯大腿骨。
宁尘昏沉沉,还不及答话,却望见了宝座不远处的慕容嘉。神姬一对锁骨让铁钩穿了,正吊在一台木架子上,身上淌下的血铺了鲜红一地。
不看还好,待看清时宁尘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慕容嘉上臂大腿俱被割去,整个人只剩一条身躯,那身上也被烙铁烫出了七八个烙痕,已是体无完肤。
她奄奄一息,同往宁尘这边看来,却只剩一只左眼,右眼之下的面颊着一道红泪顺脖颈淌在胸口,红的扎人。
那老者手中把玩的,正是慕容嘉右眼眼珠。
宁尘假作神智恍惚,腹中已开始不停盘算寰转之计。他原本有过些许筹谋以备落败,可如今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老者却全不在他计划之内。
可等他稍微清醒两分之后,忽地连起了慕容嘉先前讲过的东西。宁尘壮起胆子,试探道:“圣教弟子独孤十三,拜见通天佛主!”
慕容嘉提过,自己当初是被罗什陀扮作老丐擒来的。
她以为罗什陀是练了魔功才形貌变换,其实他根本走的是夺舍一路。
巨汉是罗什陀,老者亦是罗什陀,他两百年前不过是舍了原本的老朽之身,占了一具阳气充沛的壮实躯体。
然而谁还听说过,夺舍两百年后还能再换回本体的?!没动用阵法,没施展神功,肉体亡卒之后不过片刻就再行夺舍,简直是天下未闻的诡术。
罗什陀浊眼覆着灰膜,果真像似一个年迈眼拙的老丐。
只听他阴笑道:“拜见?好一个拜见!若不是佛爷我保有金身未灭,怕是已经被圣教剁成肉馅了!”
罗什陀一边说,一边轻轻用手敲着旁边奉桌上的金盘。那金盘上端放着十枚惑神无影针,已被他从上一具肉身中取出了。
事到如今,想要挣出个苟且偷生的机会,只能演戏演到低了。罗什陀忌惮圣教总坛已是昭然,宁尘只有捏住这个话口才有活命的机会。
“佛主误会了,圣教如今要有一番大作为,特意遣我来试试佛主如今的威势如何。”
罗什陀冷笑一声:“小子,我看你根骨惊艳,定是为圣教重用的栋梁。大好前途,非要在佛爷我这里断送干净,才肯说实话?”
“不知佛主让在下说什么实话。教主大人真的有事要与佛主商议,先派我来此打个前站罢了。晚辈虽有冒犯,但无意损伤佛主肉身,只是阴差阳错才闹出祸事。晚辈这里还有教主专门为佛主备下的大礼,盼佛主拔了我手上的法钉,才好将礼物奉上……”
罗什陀一声尖笑:“这种雕虫小技也敢拿来在佛爷前搬弄。你若老实交代,还可让你囫囵个从这离去;若是继续玩弄口舌,便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宁尘对圣教所知甚浅,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万无一失的谎言,只能嘴硬道:“佛主!教主不日既会前来离尘谷拜会您老,到时您仔细问教主大人便是,何必与我一个小小弟子为难!”
这话说起来颇为无力,可宁尘也没得别的办法,只盼罗什陀用刑时稍微留手。
谁知罗什陀仍是没有动他,而是转向慕容嘉道:“那便再问问你吧。”
慕容嘉此时被折磨得宛如风中之烛,只残喘道:“佛主……我能招的……都招了……求佛主……怜我一条性命……”
罗什陀也不多说,只从一旁火盆中拾来烙铁,直压在慕容嘉的乳上。
青烟腾起,焦臭扑鼻,慕容嘉如今只有腰腹可动,连惨叫都没有几分力气,只在铁钩上前后挺动摇晃哭喊,如一只待宰剥皮的幼兔。
她识海气海被制,没有真气抵御,酷刑之下与常人也没什么两样。
宁尘只怕她抗不住蹂躏,急中生智喊道:“佛主!你连圣子之事都不管了吗?!”
罗什陀将烙铁从慕容嘉身上收下丢在一边,慕容嘉螓首一垂没了声息。
宁尘刚要开口再扯几句胡话,罗什陀却抬手止住宁尘。他转身瞥向身旁的五名大祭,向殿外一指:“去也。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五名大祭垂手听命,都往外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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