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约定地点,祝雅瞳提了个大背囊,也不知装了多少吃的喝的。
陆菲嫣会心一笑,这个天色,大多数人家刚刚起床,也弄不到什么美味佳肴。
祝雅瞳也不知劫掠了多少人家才抢来那么多吃食。
“哦?怎地好像不同了?”祝雅瞳一见陆菲嫣,立觉她比前大有不同,绝顶高手的镇定沉稳与从容不迫又回到她的身上。
“吴郎被困在璃山,远远地能听见喊杀声。”陆菲嫣接过祝雅瞳递来的食水,大块大块地往嘴里塞道:“路上我遇到了几名燕兵,都在抱怨栾楚廷下令要他们攻山,我看攻山只是做个样子,真正的目的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往璃山一路上暗哨重重,璃山附近更是围得铁桶似的,仅剩的道路,就是乘扑天雕从空中杀进去。”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吧?”祝雅瞳抚摸着扑天雕,大鸟是他们能成功脱困的唯一倚仗。
现在被迫要用来杀进璃山救吴征,她们武功超卓,但在万军丛中想保下突阵的扑天雕势所难为。
吴征有倒悬之危,逃出去都是后话,扑天雕忠心耿耿,也不得不舍弃。
“必定是了!栾楚廷不求一下子将我们一网打尽,只想布下天罗地网,将我们困住耗死在里面。小妹想,这些且容后再虑,先与吴郎汇合一处,耐心等待。这样的大军在狭窄山路上布阵,协调极难,我们的机会总能出现。”陆菲嫣刚毅果决,言下之意,都是要与吴征共存亡。
祝雅瞳又摸摸了两只扑天雕毛绒绒的顶门,将食水包裹好负在背上,此时天色正暗,群星隐退,朗月西坠,金乌未生。
两人跃上扑天雕,大鸟连连振翅,利箭般隐没入云层里。
…………
吴征在璃山八面威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甚至不需要死守洞口,而在山崖上纵高伏低,抵挡延绵而下的两路燕兵。
战斗惨烈,燕兵的尸体在山脚下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山崖上亦溅满了斑斑血迹。
但对吴征而言压力并不大,绝顶的轻功在山崖上的优势难以估量,唯一能对他形成压力的,只有燕兵的茫茫人海,这一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吴征一直在怀疑,也在期待栾楚廷将燕兵这样派上来送死,会引发营啸!
他出手时没有丝毫的留情,顺着铁链攻山来到面前的燕兵,无一存活,且大都死状极惨。
他顺手抓过一杆刺来的长矛,手腕一抖,那燕兵被吴征反挑而起,远远朝山崖坠了下去。
此前连连出声嘲讽栾楚廷,也不知道燕兵得到了什么严令,除了直接与吴征厮杀时的呐喊声之外,全无半点回馈。
吴征急速吐纳了两口,丹田里内力充盈,这样打下去,就算燕兵毫不停歇地攻山一整日,自己尽可坚持得下来!
双掌齐出震飞两名燕兵,吴征大呼道:“栾楚廷,你莫不是想让军士的尸体在山脚下堆成人梯来攻山么?”
空山寂寂,回应的只有又一声惨呼。
吴征一夫当关,大占地利,看似气势汹汹的燕兵展不开阵型,上来的一两名燕兵与吴征放对,岂有一合之敌?
吴征越打越是轻松,也越是放松。
天边即将迎来朝阳,熬过最艰难时刻的曙光也像即将破暗而出的红日 一样,正冉冉升起……
星月一同在天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至暗时刻终于到来。
吴征听得耳旁风声响起,这一回暗器的啸声轻微,全无破风时的锐劲之感。
倒似夜语呢喃,吟吟哦哦,催人入眠般轻微婉转。
当是此时,山脚下冲天燃起,烧得崖壁上影影崇崇的篝火被燕兵同时用牛皮毡子一盖,火光登时熄灭!
天地间变作一团漆黑,吴征的目力早已练得可黑夜视物,但这突然而来的黑暗还是让他受了影响!
牛毛针,铁菩提,如意珠……为了出其不意地对付吴征,各式轻巧的暗器若有若无,却来得又快又猛,显是高手所发,吴征竟然无暇躲避!
顺着铁链攻山的燕兵丛中,一人借着吴征不适应火光的短暂一瞬,双足发力在山崖上一蹬,在一蓬暗器中如影随形,竟与劲射的暗器一样地快!
强猛似五石劲弩发射,飘忽像云端飘行的羽箭,暗器已有夺命之忧,这名高手的威胁远强于暗器!二者合而为一,齐扑猝不及防的吴征面门。
戒心再强,时刻长了就会放松,这是人之常情。
吴征正略有懈怠,又失了视线,他索性闭上双目使开观风听雨,周遭一切在脑海中尽放。
他虽惊不乱,丹田里一提气,双掌连连齐发,澎湃的内力随着掌力虚空发出,那一蓬轻巧暗器被劲风扫过,纷纷失了准头偏去。
吴征的内力不如祝雅瞳精纯,可以以剑为凭,聚气成芒。
但这劈空掌以他浑厚的内力为依托,同样威力绝伦!
暗器无功,袭击的高手却长身一振,下扑之势何止强了数倍?
原本与暗器相当的速度也陡然猛涨,连吴征的劈空掌力也被他双手一阵挥舞打散。
“蒯博延!”吴征心头火起,大怒喝道!
吴征还是第一次见到蒯博延,但是当年在寿昌城头,蒯博延口出妄言吴征听说后一直记在心底,对此人的凶狠冷血心有余悸,对他的不择手段又憎恨无比!
像这种人,说得出就敢做也一定会做。
吴征不能想象若是寿昌之战祝雅瞳有半点失手,会遭逢怎样的厄运。
就算祝雅瞳武功高绝,足以全身而退,他羞辱祝雅瞳之言吴征也绝不能忍受,不论出于任何因由!
蒯博延面色阴鸷,一扑而下一往无前,仿佛要一把抱住吴征一同翻滚至崖底同归于尽。
他来得好快,须臾就到了吴征面前。
从星火齐灭到蒯博延突袭只是短短的一瞬,吴征视力还在不适中,蒯博延居高临下,吴征居于下风,心中怒火熊熊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未想到这一手,更想不到率先出手的居然会是布置号令万军的蒯博延!
动手打先锋的是蒯博延,简天禄在哪里?严自珍又在哪里?
势危!大危!
吴征不敢退,十指一扣,朝着蒯博延枯瘦的鹰爪便抓过了过去。
双掌甫接,四手便死死扣在一处。
山脚下传来大鸟鸣叫,铁链上的燕军丛中又有一人飞身而下。
吴征一猜便知简严二人一上一下攻到!
敌人太过了解自己,既然吴征拼死救出栾采晴,栾采晴就成了自己的软肋。
就凭栾采晴一人守着洞口,绝无法抵挡简严任何一人。
吴征听扑下那人的风声,知是简天禄。
他避无可避,双掌一发力欲甩出蒯博延,但蒯博延足下生根,双掌更是牢牢扣死,急切间甩不脱。
吴征变招奇快,掌力一吐内力奔涌,半道又一收,蒯博延自然而然地抵抗,不想吴征内力一扯,他便扑了个空。
吴征足下发力,终于将蒯博延扯离崖壁,两人一同从悬崖坠落。
两人坠得好快,简天禄扑了个空。吴征双目一睁,重复清明,朝着蒯博延狞笑道:“来啊,一起死啊!”
“你舍不得。”蒯博延冷冷淡淡,不为所动,借着吴征撤力的良机,一身内力提到极限:“但你还是要死!”
吴征收起笑容,鄙夷又重视地看着蒯博延道:“丘元焕虽然不是男人,好歹是个人。你啊,你根本就不是人!”
“嘭”地 一声大响。
吴征摔落时就对准了藏身洞口的圆台,他被蒯博延缠住脱不得身,唯有此法才能快速返回守护洞口。
双足踏上实地,吴征略微心安,但蒯博延苦修三十余年,比简天禄与严自珍强了不少,内力不逊于他。
居高临下又占先机,吴征被震得腿骨发疼,更支不住这股大力,不得已单膝跪地,双臂也被压了寸许,这才堪堪抵住。
还未能喘一口气,简天禄与严自珍一上一下也到。蒯博延精心布置,每一分每一寸的细节都完美无瑕,势要一举擒拿吴征!
“栾楚廷呢?他还不敢来?”吴征百忙中大吼一句,洞口虽小,他双臂也被牵制,危机中顺势躺倒在地,双足分踢简严二人。
一招朴实的“玉兔蹬鹰”此时使出妙到毫巅。
但他一心三用,蒯博延一个翻身从他头顶翻过,扯着双臂要将他拽下洞口。
吴征忙使千斤坠,他倒在地上稳不住身形,看着就要被蒯博延拽离。
危急中一根枪杆从洞穴里伸出,吴征膝弯勾住枪杆,依然稳不住!
栾采晴握着枪杆的另一端,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枪杆脱手而出,啪地一声撞上洞穴山壁,卡了个正着!
吴征情知这是天赐良机,一侧身单腿勾住枪杆,飞起一脚踢开简天禄的点穴撅,拼着硬受了严自珍一记铁掌!
双掌运起浑身内力,朝蒯博延击去!
蒯博延正奋力拉扯,吴征搏命狠劲爆发的力量之大,让他大吃一惊!
不想吴征在困境死局之中,依然沉着冷静,还留着余力不急不躁,在关键时刻一举发力。
他原本就向外拉扯,吴征全力迸发,更将他推了出去。
也不知吴征又使了什么武功,手掌一时间变得滑似游鱼,终于挣脱束缚!
严自珍一掌得手,心中大喜,铁掌一招“石破天惊”,朝着吴征小腹击下!
这两掌击得实了,就算吴征钢筋铁骨也得内脏破裂,身负重伤。
料想吴征刚吃了自己力道十足的一掌,哪里还有余力接下?
不想两掌刚出,吴征双手已得自由,一招如封似闭锁住简天禄的点穴撅,双膝一挺,硬生生吃下严自珍的铁掌。
严自珍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吴征分明结结实实吃了自己一掌,在以一敌三之下,不可能全力抵抗这一掌,可却像没事人似的,游刃有余地接招拆招。
严自珍一身武功全在一双苦修的铁掌上,吴征以膝盖抵敌。
膝盖这个部位虽坚不韧,吴征信手拈来,转危为安。
他哪里知道吴征的武功之驳杂。
严自珍的铁掌虽可开碑裂石,吴征以《道理诀》应对,用移花接木的手法卸去大半力道,自然抵受得住。
章大娘的铁膝功是独门绝技,吴征抽空也修习了些,仓促之下使出,大有奇效。
虽暂时脱困,吴征危机未除。
简天禄与严自珍攻势不断,被甩脱的蒯博延片刻间又翻上洞口夹攻,吴征连起身都办不到,只能侧身躺在地上,四肢并用,左支右拙,堪堪守住洞口。
栾采晴在洞穴通道内,他只看得见吴征宽阔的背影。
三大绝顶高手联袂攻击让她眼花缭乱,几乎看不清出手的招数,又怎不知吴征危在旦夕。
美妇几度忍不住想帮忙,又生生按捺住担忧,死死咬着银牙,一言不发,一声不吭,不觉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吴征回到长安,其实在她预料之内,这一路的危急存亡,艰辛困苦也曾想过。
但是一切都活生生的在眼前发生,那种直达灵魂的震动又岂是光凭脑子想一想可以比拟?
此刻美妇心中只有害怕,还有无穷无尽的怨恨!
“我会不会终究害死了他……他还能不能站起来……能不能在三大高手的围攻之下熬过去……”栾采晴心惊肉跳,在看不清的拳脚交加里,吴征像风中的枯木,摇摇欲坠。
心中的无力感更让她怨气冲天:“祝雅瞳,你的宝贝儿子危在旦夕!你究竟在哪里?你怎么还不来!”
吴征心无杂念,全力运使【道理诀】,纷乱的拳脚落在眼中,井然有序。
在绝境之中,人的潜力全数激发,【道理诀】的精妙在此刻纤毫毕现,使吴征得以以一敌三。
相比当日围攻丘元焕,吴征占据地利,对手的实力也逊于他和祝雅瞳陆菲嫣联手,虽全然居于下风,尚能勉强支撑得住。
天边终于传来一线亮光。
自蒯博延偷袭起,吴征几次险死还生,其实只过去片刻,天地间的至暗终于过去,栾采晴像等了一生那么久。
她长舒了一口气,迎着朝阳露齿一笑,又咬牙恨声,一喜一怒风情万种道:“祝雅瞳,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这么狠心,要抛下我们不管!”
简天禄大吃一惊,祝雅瞳怎会来得如此悄无声息?当即不自觉地回头望去。
“莫上她当!”蒯博延怒叫一声,又尖又细。
简天禄幡然醒悟,急急回过头来。
栾采晴那神态颜色实在太过逼真自然,自己本身也是压力如山,一时不查上了个小当。
“哈哈,是个死太监!”简天禄分心,吴征压力骤轻,但他并未反击,甚至未想着起身。
只是借着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当儿见缝插针地迅速调息了两口,顺便嘲弄了一句。
倒在地上看似艰难,实则正应当下地利之优,其中几次实在招架不过来,硬吃了一记重手也能及时使出移花接木卸去大半力道。
吴征发现了其中妙处,心下更定,绝不冒进半点。
“哎呀,祝雅瞳,快点来救人!你来晚啦……”栾采晴悠哉淡然,就在洞穴通道里抱膝而坐,甚至拿了把小木梳打理眉目秀发,不多时就叫一声,喊一声。
她声音甜美,运起内力从甬道里喊出,声浪滚滚在洞石间来回震荡,一透出洞口就向群山响彻。
人心实在是很奇怪的东西。
围攻丘元焕时,大占上风的吴征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比丘元焕还要紧张。
燕国的增援从皇宫赶来,分明算准了时间,吴征同样无法心如止水。
现在的吴征在三大高手的围攻之下苦撑良久,心里却没有半点气馁。
栾采晴所言当然是假,只每喊一句,都或多或少让敌人分心,同时不断地提醒吴征,莫要忘了我还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你既然说过未得你的允可决不许出手,那我不帮倒忙,但我一直在这里!
朝阳彻底跳出山头,吴征苦苦支撑到现在已属难能。
拳风掌影暴雨一样袭来,初时吴征尚能反击个一拳两脚,时刻一长便越发难以对付。
他心仍不乱,像一灯烛火被吹得摇摇欲坠,看着衰而不弱,微而不竭,实际也风雨飘摇,火光随时可能变作一缕青烟。
洞穴口放眼看去,视线极佳,天际与青山绿水一望无际。吴征聚精会神间,还是看见一个小黑点从云端冲下,箭射而来。
“祝雅瞳,还在看什么看?赶紧下来帮把手呀……”栾采晴娇声阵阵,依然回荡群山。
“在赶了在赶了,不要催啦……”祝雅瞳憨俏的回应声从空中传来,一同回荡在群山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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