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憋着笑等候,好一会才见二人携手来到。
换去了严肃的盔甲与官服穿上长裙,一个摇曳多姿,一个长腿翩飞,着实养眼。
地图被高高挂在花厅,大桌上摆满了佳肴慰劳忙碌了一天的主人们,柔惜雪面前还有单独的四样素菜。
即使最艰难的时光里一家人依然相互扶持,到了眼下又是两国剑拔弩张,但吴府里每日都有温馨之时。
祝雅瞳瞄了瞄倪妙筠,一本正经道:“妙筠什么时候回府?”
倪妙筠吐了吐舌头,满面通红道:“我说我今夜住在陷阵营里……”
吴府早就给倪妙筠备好了一间小院,但美人每夜若无他事,还得乖乖地回家。
按理吴征早就该上门提亲,但要事接踵而来,这时候也操办不得,只好委屈她每日地来回奔波。
好在美人甚爱呆在吴府,一天跑上三五回也不觉心烦。
“妹妹别委屈,等这一战打完,老爷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过来,省得每日来来回回地跑。”陆菲嫣已知烟波山上有专为她准备的聘礼,装作不经意地透了点口风。
倪妙筠害羞,姐妹们就算说正事也忍不住要揶揄她两句,果然倪妙筠脸儿更红了,低着头嘟唇不依。
用过了晚膳,一家人又说了好一会,眼看月上中天,花厅的门扉被叩响。
“老爷,小人本不该打扰,可是,可是……”赵立春一脸惶急,额头的汗水都来不及擦慌慌张张道。
“快说!”
“韩……韩老将军好似……不太好……”
吴征跳将起来风一样冲了出去,祝雅瞳与陆菲嫣随后,韩归雁撒开长腿狂奔。
一家人鱼贯而出,焦急间又尽力放轻了步伐,唯恐打扰了韩克军。
老将军年岁已高,青壮时常年军旅跋涉,战场厮杀,落下一身的伤病。
老来又历经丧家丧子之痛,来了盛国虽颐养天年,终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韩归雁在院子前娇躯颤抖,吴征携着她的手点了点头,推开院门,两人一同轻轻进入。
韩克军老态龙钟,昏浊的双目里流着泪,下颌震个不停,口中念叨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
“爹。”韩归雁强自镇定跪在床前,拉起父亲的手,只觉触手冰凉已瘦得皮包骨头。
美人忍着泪水轻声呼唤道。
“雁儿……”韩克军吐着浊气,双目微睁又无力地合上,若不是吴征内力深厚耳力过人,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爹,天色已经晚啦,您早些安歇,还在想什么?”老人一旦到了最后时光,死亡总是来得毫无征兆,韩克军出气多,进气少,几乎到了弥留之际。
明知父亲一旦睡着,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但韩归雁还是希望他能在睡梦中疏无痛感地安详离去。
“不想歇……爹快要不成啦……怎么只你一人在,是啦,铁衣在军中……甲儿……甲儿怎么不来看我……”
韩归雁急忙捂住双唇不敢哭出声来,韩克军满心遗憾与不忿,即使弥留之际仍在想念英勇阵亡的长子,她身为女儿,又怎能不心碎。
“韩老在上,小子吴征有事想求韩老同意。”吴征双膝跪倒匍匐在地朗声道。
其声虽不响,中气十足,意态严肃,且聚音成线滚滚而入韩克军耳中。
韩克军一惊,混沌的脑海清明了些,喃喃道:“征儿也来了……”
“嗯。韩老,小子爱慕韩归雁已有多年,一片赤诚丹心天日可鉴,小子想求韩老将归雁小姐下嫁给小子,请韩老允可。”
“哦……当然,当然……你很好……待雁儿也很好,老夫当然允可。”韩克军又睁开了眼,嘴角艰难露出丝笑意,可目中的遗憾仍无法稍有添补。
“谢韩老……不是,谢岳丈大人……”吴征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一脸喜色道:“岳丈在上,小婿还有一件事。”
“允的,老夫都允的,不必多言……”
“要,此事必须岳丈允可。”吴征不待韩克军搭话,膝行向前拉着韩归雁的手十指相扣道:“岳丈,今后小婿与雁儿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姓韩……”
“什么?”韩克军重复青春一般忽然坐起,鸡爪般的双手抓着吴征的肩膀颤声道:“你……你说什么?都……姓韩?”
“嗯。”吴征微笑点头,扶着韩克军的双臂助他稳住身形道:“只要岳丈答应,此事就这么定了。”
莫说当朝的风气,就算吴征记忆中的前世都极少有冠母姓的,除非是入赘的女婿才会无可奈何。
韩氏一门原本人丁兴旺,但韩城已灭满门不存,韩铁甲阵亡,韩归雁是女儿身。
韩铁衣虽视同己出毕竟不是亲生,再怎么疼爱也差了些味道。
以吴征眼下的身份地位忽然提出此法,令韩家有后,实在大出韩克军,甚至是韩归雁的意料之外。
韩克军回光返照,脑中清明如坐镇军中一般,他老泪纵横道:“好……好……不对,不对。你娘,祝夫人答应么?”
“答应的,小婿做主,一定答应的。”吴征还是微笑点头,示意老人放心。
“好……好……这份恩情,韩家还不上咯……嘿嘿,韩家有后,老夫有后了……”韩克军垂垂软倒,韩归雁忙搂住父亲的肩膀助他躺下。
韩克军激动之下消耗甚大,躺倒之后连连喘息许久才又睁开眼来。
这一回目光清明有神,虽仍是出气多进气少,但已了无遗憾。
他用力挤出个笑容道:“有贤婿这一言,老夫心愿已了,你们不用难过……老夫走了之后不必大操大办,一切从简即可……铁衣还在军中,暂时瞒着他不可扰乱军心,日后他若怪罪就说是老夫的意思。”
“爹,都依您说的办。”
“嗯,老夫放心了……”韩克军长长叹息一声,又闭上了眼歇了许久又道:“你们也不必依什么礼法守孝,该成婚就成婚,该生孩子就生孩子,赶紧多生几个大胖小子,老夫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
“是,爹爹。”韩归雁忸怩道:“吴郎和雁儿的意思,现今战乱频频,想等今后天下太平了,再,再想传宗接代的事情。”
“对对,也对,哈哈,老夫心急了……你们想的没错,有这一府同心协力,定能早日助天下回归一统。”
这一夜韩克军歇一歇,又与亲人说上几句,歇的时间越发长,说的越来越短。
终于到了深夜时再也没有说话,在吴府众人围绕床边的陪伴下,嘴角带笑与世长辞。
韩归雁失声而哭,但怪的是无论哭声还是美人的内心,伤悲均远不及自己想象的多,似乎父亲含笑九泉让自己身上遗憾都减轻了许多。
次日天黑吴征亲自去了一趟皇宫,将韩克军离世的消息告知张圣杰。
皇帝愕然后也自神伤,依韩克军的遗愿,皇宫暂时秘不发丧,留待战后再行祭祀。
至于追封侯位等等厚禄赏赐也当即定了下来,只待日后再颁圣旨。
“吴兄啊,又要累了你了。”皇帝屏退左右,只留吴征一人在御书房,道:“青苏城那里的安排,还满意否?”
“柳太守为人正直体恤百姓,办事也牢靠,将来定会对昆仑派有好处。青苏城发生的事情实属无奈,陛下不要太苛责他。”
“哈哈,就是看他可靠才让他去青苏城坐镇。本来还头疼怎生让他一辈子老老实实呆在青苏城,眼下也不用想了,他自己也绝了再升迁的念头。”张圣杰抿了口茶道:“这一回他犯了事,我虽罚了他五年俸禄补偿给死难的百姓,也给他加封了个鹿城亭侯的爵位。料想他不会心生怨念,老老实实地做青苏太守来还吴兄的恩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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