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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因他酒醉,虽没能下达旨意,孙贤志倒是吃了颗定心丸。

张圣杰回国之后也做了些怪异事,惹来猜测纷纷,也有人议论他是不是想一改当今天下二强一弱的局面,做个励精图治,有尊严的皇帝。

如今看来,以他的聪明才智会成为个好皇帝是不假,可早已被击溃的心理,注定还是个庸弱的皇帝。

次日一早,张圣杰甚至不上早朝,诸事交由丞相花向笛代议,而亲自来到燕国驿馆。

礼节过后,张圣杰劈面又问解药之事,言语之间深恨昨日不胜酒力醉倒,怠慢了上国天使。

孙贤志将此前的话又重复一遍,张圣杰面目古怪,五官像是失控了一般,片刻后涕泪俱下,携着孙贤志的手叙起了往日在长安城的家常。

他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自说自话,话里话外都是对燕国一片诚心,绝无欺瞒,也绝无二心,奉燕皇马首是瞻。

随后又絮絮叨叨地将在长安城里是如何地听话,如何地服帖等等往事一件件地翻了出来。

前前后后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请孙大人万万怜惜,呈明燕皇陛下将解药速速送来。

这一说就是整个上午,没人插得进嘴,也没人敢插嘴。

毕竟在盛国的国度,孙贤志也不敢。

于是张圣杰在午间不到的时分又醉了,被抬上了龙辇送回宫中……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孙贤志来到紫陵城已足有七日的时光,旨意居然宣不下去。

意味着孙贤志虽受尽了荣光,实事却一件都没有办成,甚至一点点进展都没有。

与此同时,紫陵城的民怨在七日之内几乎到达了沸腾的地步。

新登基的天子荒废政事,成天陪伴燕国使臣,极尽奴态。

再麻木不仁的平民也感受到了极大屈辱,所谓主辱臣死,更不说一些空有报国之心,却只能听闻国君向着敌国送上谄媚的志士,几乎恨不得冲进驿馆里将孙贤志千刀万剐,顺便给张圣杰十七八个耳光!

“奇葩……”吴征在府里抽了抽嘴角。

这等赖皮的样子,比他当年应付[嘴炮之王]薛文杰还要无耻下作得多,简直可以骂一句臭不要脸!

怪不得人家能当皇帝,自己就没那份本事。

“咯咯……”祝雅瞳也是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好容易才止了笑声道:“但他不仅生生又拖延了七日时光,还激起了对燕国的仇怨。”

“还差了一点,不太够。唉,了不得,天子就是天子,不仅如此,陛下还是盛国的儿子……”吴征万般钦佩着道。

能抛下一切自尊与颜面,正是盛国历代国君的难能可贵之处。

臣民们所谓的屈辱,其实已由他们的国君承担走了大半。

也正是这份担当,才换来盛国子民们的安宁。

可怜臣民们很难想到这一步,还以自己的国君为耻。

“我觉得孙贤志要倒霉了……若不是我们对陛下的计划了若指掌,八成也要给骗了过去。”陆菲嫣蹙着眉,刻意与吴征保持着丈许的距离道:“陛下会把他充分利用,直到榨干所有的利用价值为止。”

“会的,会的……”吴征叹了口气道:“陛下也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紫陵城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听闻那位御弟已经快坐不住了?”

“陛下煎熬人的本事可不小,这位御弟一边心痒难搔,一边又急得热锅上的蚂蚁。陛下一边熬着孙贤志,一边顺道又熬着他,只看这两人什么时候忍不住跳出来了。”陆菲嫣搜索一番,抽出份卷宗远远递给吴征道:“我们,恐怕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时势也差不多了。”吴征翻阅着卷宗,陷入沉默中。

冷月玦虽心有所感,听吴征说了出来还是吃惊不小,道:“还有多久?”

“近日离府,大势就在明年开春之前。”吴征双目一凝,射出厉色道。

“这么快?为何,为何……”

“太快了是么?快就对了。”吴征笑道:“都知道时势造英雄,历来天下大乱江山改朝换代,都有无数英雄揭竿而起,逐鹿天下。时势来临,谁也挡不住。

可是,玦儿有没有想过英雄造时势?”

冷月玦清淡的心里居然也燃起了一团火焰,时势造英雄已足够令人热血沸腾,而英雄造时势更是有一股逆天改命的豪情。

昆仑派覆灭,天阴门沦亡,一席人亡命来到羸弱的盛国,怎么看都像一群丧家之犬聚集在破落豪族的屋檐下,若无巨变,迟早是个化作尘土的下场。

在紫陵城的日子里,屹立着的巍峨皇宫,与不远处的吴府,在平静中酝酿着风暴。

盛国隐忍了几世的积淀终究要爆发出来,皇室与吴府这对天作之合,正举起斩天裂地的巨刃,要掀起血雨腥风!

冷月玦直勾勾地望着吴征。

自相识以来,他无往而不利。

在大秦国的失利非战之罪,更不是他的错误,而最终,他也把身边人安全地带到了紫陵城。

就像杨宜知说的一样,这人有齐天鸿运,大秦国的失礼反而证明了这一点。

而如今,他正以这份齐天鸿运加诸于盛国皇室之上,要逆天改命!

半月后盛国的金銮殿,孙贤志再也按捺不住。

他不仅越发觉得不对劲,更担忧平日里畏惧于他的盛国人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来。

车驾行于路上时,那些温顺恭良的平民们大都会投来怒火万道,让他感到万分不妥。

从那一日起,他再也不敢乘坐盛国皇宫里的车驾。

可是百姓们杀人的目光没有半点改变,仿佛孙贤志的存在已经成了盛国的屈辱!

——不比从前,现下的屈辱已是大喇喇地亮在了明面上。

孙贤志有些后悔,他决定不能再等下去。

于是在觐见张圣杰时,他第一时间便提起了栾楚廷的旨意。

张圣杰终于不再哭诉,也没有阻止,他只是愣头愣脑地道:“孙大人请讲。”

孙贤志愣住了,模样比张圣杰还要愣。

能够担任如此重任,平日里都以机变著称,可现下他却开始冒冷汗。

张圣杰让他宣读旨意,没有阻止,甚至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什么都没有做!

在盛国的金銮殿上宣读燕皇的旨意,对着盛皇!

这么做绝对不妥。

最为不妥的地方就是张圣杰仿佛愣住了,没有表现出半点臣服的意思。

此前来盛国时,张安易都会一边说些场面话,一边又摆出些仪式表达接旨的意思,再说些场面话,但最终应承下来。

两家的脸面全都顾得上,顺顺畅畅。

可是张圣杰没有,他只是说请讲。

没有香案,没有臣服,你说吧,朕,听一听看。

孙贤志不敢取出圣旨。

此刻之前,他几乎恨不得捂住张圣杰的嘴,朝他大吼你他妈的先听本官说完。

此刻张圣杰让他说,他却不能说了。

栾楚廷刚刚登基,他如果就这么草草地念出这份旨意,张圣杰未必丢人,栾楚廷的脸却被他丢尽了。

回到长安之后,他要怎么面对陛下的雷霆怒火?

“敢问陛下,敝国的王子吴征,是否在贵国?”孙贤志咬着牙,憋着满腔怒火,他至今还拿不准张圣杰是真傻还是装傻,只知道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重重的教训,叫他永生难忘,再也不敢生起反抗的心思。

“嗯?你说什么?吴征?哪个吴征?”

“秦国前任散骑侍郎,昆仑派的吴征。”

“哦~孙大人说的是他?不错,他正在盛国。只是,朕没有听错吧,孙大人说他是燕国的王子?”

“正是!他是先皇与祝雅瞳的儿子,千真万确!”孙贤志像放出了个冲天炮,炸得金銮殿嗡嗡作响。

群臣们大都吃了一惊,燕国的王子在盛国大受礼遇,听说还要被封官,这是闹的哪一出戏?

“这……燕皇的胞弟在秦国做官,又到朕的盛国来。呵呵,孙大人是在说笑话吗?”

“没有,事实如此。”孙贤志咬牙切齿,他知道自己空口无凭,可又不敢拿出栾楚廷的圣旨,如今口述此事只是权宜之计。

“那又如何?孙大人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朕听一听。”张圣杰露出个鄙薄又怜悯的神情,仿佛在看着一个脑子忽然坏掉的傻瓜。

“陛下的意思,是要接吴征回长安。陛下也是近日才知,念他也是燕国龙种,特地遣臣来接他认祖归宗。”

“也对,有理。常言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涉及你家陛下,那就劳烦孙大人自去找吴大人,你们自行商量就是了。朕说什么都不好,只能做这个顺水人情。

哈哈,还请孙大人回禀你家陛下,朕左右为难,就不参与此事了。”

孙贤志面如白纸,几乎气得吐血。

张圣杰这是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他,不肯放吴征去燕国。

让他自己去商量岂不是个笑话?

在紫陵城里,张圣杰不赶人,谁能请得动吴征?

“陛下明鉴,臣身负重任,临行之前我家陛下殷殷嘱咐,下旨令臣无论如何要请吴征归长安。请陛下开恩!”

张圣杰勃然变色起身道:“孙贤志!朕已说得很清楚,这是你们家的事情,朕让准你在此已是格外开恩。你居然不识好歹,把朕当做什么?当做你家使唤的下人般欺侮吗?”

“陛下,不敢,不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孙贤志赶忙匍匐于地请罪。

他终于明白张圣杰并没有发傻,而是早有预谋。

不是他见事不明,而是压根不敢相信盛国居然有了反抗的意图。

凭什么?

张圣杰凭什么?

“呵!”张圣杰冷哼一声,道:“来人,将孙贤志下到天牢,待朕发落!”

孙贤志被下狱之后的次日,于右峥便被吴征领到了一处军营。

这里共有七百余人,不少他居然认识,都是些往日里名声不小的江湖大豪。

听闻这几日里共又来了百余人,这些人的模样与江湖大豪们就格格不入,一个个细皮嫩肉不说,还颇有公子哥儿的脾气,似是对被送来了这里大为不满,不住地骂骂咧咧。

翌日天刚亮,七百余人便被赶到了校场。

点将台上一名比女子还好看,却浑身散发着不可逼视的气魄,迈着虎步的将领登了上去,朗声道:“本将是韩铁衣,从今日起便是你们的教官。本将将教你们什么是军令,如何服从军令,如何执行军令,如何下达军令,如何统领一军,至少是名百夫长!总而言之,两月之内,你们就会成为一名合格,也是最好的军士!”

韩铁衣用好看的笑容亮出白森森的牙齿道:“不管你们从哪里来,也不管从前你们的名头有多大,做过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们只有两个选择:成为最好的军士,或者不能成为最好的军士而死在这里。”

他两手一拍后张开,笑道:“好了,欢迎诸位来到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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