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把人先送来,你练你的功,不必管我。”见吴征满身大汗淋漓几将练功的轻衫湿透,肌理就此若隐若现,男子的气味也扑面而来,倪妙筠面上微微一红,目光游移着道。
“练完了。”吴征抹干净头上的汗水,回头瞧了眼大水缸啧啧连声道:“没想到你来得那么早,这一份礼物还没备好,真是罪过了。”
“礼物?”倪妙筠不明所以,秀眉一蹙道:“我不用……”
“用得着,用得着。”吴征接过祝雅瞳变戏法般从衣袖中掏出的模具,道:“府上女眷用了无人不喜,全是我亲手做的,倪仙子当然也不能少。且稍候片刻!”
他复又勾起长梯,手持大勺捞起一脸盆的皂液,又撒入些早备好的薰衣草花瓣碎屑,静待冷却凝结。
倪妙筠奇道:“这又是什么?”
“香皂。沐浴净身时抹一遍就能洗得干干净净,比澡豆好用千倍万倍。”吴征压低了声音说完,才大喇喇地展开模具,见六只全是桃心之形,不由也抽了抽嘴角。
当下面不改色地将凝结成形的香皂压入模具定型,再一一装入礼盒,道:“一路辛苦无以为报,礼物虽轻却是一番心意所在,倪仙子笑纳。”
两人之间的关系正处于最为尴尬又暧昧的阶段。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追求女子时送些礼物讨佳人欢心再也寻常不过。
——即使倪妙筠对两人的婚事并不反对,该有的仍不能少。
于吴征而言,两人间尚淡薄的情感不是囫囵了事的理由。
即使是一场政治婚姻,他也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一场婚事圆满些。
于倪妙筠而言,嫁入吴府几乎是必然的结局,也是最好的选择。
她知道吴征送出来的东西轻不了,此物闻所未闻,这么新鲜的礼物若是轻了,这世上恐怕没有几样是贵重的东西。
且吴征亲手制作,虽寻机一道儿做了修行,满身大汗的辛苦却是假不了,心意拳拳岂能拒绝?
可这东西居然是沐浴之用,又做成这等形状,个中暧昧之意又让她有几分不自在。
她不知道这份不自在从何而来,只知道若是按家训的落落大方,她本该接过之后回礼感谢。
可她想要伸出手时犹犹豫豫,总觉有些难堪,脸上发烧。
若依从前在天阴门修行的身份与性子,不想要的东西拒绝也就是了,可她想要拒绝时更加难以出口。
何况除了一片心意之外,用于沐浴洁净的东西对女子的诱惑实在太大,内心深处实也想要试试。
倪妙筠几度为难,祝雅瞳在她身后一拍肩膀道:“他平日忙得很,做些东西不易,你就好好收下。倪大人还在朝中吧?午间就在这里用膳,和往日来长安时一样。”
倪妙筠这下明显的脸颊红了一红,低头道:“是,二师姐。”
不明她们神神叨叨的又有什么小秘密,吴征这才吁了口气道:“江枫璃?于右峥?可让我好找啊……”
“在下令公子为难,罪过,罪过!”于右峥等了半天,对三人的关系了然于胸,忙躬身一拜,又向祝雅瞳欠身道:“若知是夫人相召,在下虽万死岂敢拖延,真是罪过。”
“江湖上混得久了,总是处处都能碰见仇敌。像娘这样到哪朋友不老少的也是罕见。”吴征恭维了一句,道:“既是旧识,这两天就在府上住下,翌日随我一同去营里即可。”
倪妙筠的来信里早把在淦城的一切说得清清楚楚,连于右峥与祝雅瞳曾有交集的猜测也一并写明。
吴征当时见了还有些哭笑不得,暗叹世事奇妙,若没这些意外,还未必挖得出暗香零落的脉络来。
“是。”于右峥满腹疑团,也不敢多问,心里想着既是祝雅瞳的亲子有吩咐,水里火里去便是了。
“你爹近年来如何?”祝雅瞳忽然想起件事来,奇道:“你怎地认得我?”
“先父六年前已故去。”于右峥顿了顿,仍是躬身恭敬道:“先父对夫人的恩情至弥留之际还念念不忘,亦曾绘制夫人画像,故而在下认得。只是,只是画像难及夫人真容之万一。”
吴征回目看去,祝雅瞳的目光也正转来,两人对视间祝雅瞳挑衅似地扬了扬秀眉,一副以娘亲这般魅力,本当如此的模样。
吴征心中一荡,实在爱煞她自鸣得意的模样,向于右峥道:“你先下去歇歇吧,稍候有事自来唤你。前院客房已备下了,赵管家会领你去。”
“妙筠也先去歇一歇,该有的东西照常都已备好。”祝雅瞳拍了拍倪妙筠的手道:“这些在小院里也有,你带回家再用。都是熟门熟路,自便就好。”
在燕国时倪妙筠每回去长安祝家,都会住上几日,每回她来祝家把急事说完,便要沐浴更衣,已成了习惯。
如今回到盛国在吴府,祝雅瞳仍按从前的惯例。
送走了倪妙筠,吴征皱眉道:“她今晨就到,怎地也不告诉我一声?”
祝雅瞳已把祝家整个交到了吴征手上,不过时不时总要自作主张地插手一二。
吴征对此毫无意见,毕竟自己精力有限,而且在关键事上祝雅瞳首先要让吴征拿主意,插手按下的事情都颇有情趣,譬如她先得知倪妙筠回紫陵城的消息,定是早早就吩咐邵承安先来禀报,才把吴征瞒在鼓里。
“给你个惊喜,不好么?”
“好,差点变成惊吓。”吴征揉着下巴,奇道:“娘,于家昔年得了你什么恩惠这般念念不忘?莫不是顺手救了一族的人?”
“哼!漂亮女子只消做些丁点小事,便被人当做大恩惠。越是漂亮,同样的事儿做出来恩惠就越大,这个道理征儿难道不懂?”祝雅瞳揶揄着笑道。
吴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是了,是了!以娘的姿容,定是随手给了他一个馒头,他就当救命之恩!简直恨不得把娘当救苦救难的菩萨给供起来。”
“嘻嘻,征儿说得大有道理。”最小的施惠当最大的恩情,自是夸祝雅瞳的漂亮是绝色之姿,才得如此反差。
祝雅瞳被他逗得开心咯咯娇笑了一阵,才露出回忆之色,目光温柔地望着院门道:“那一日,娘在山间练功,于浩远偶然路过犯了我的忌讳。”
偷看练武本就是江湖中的大忌,于浩远本当避开,想是被祝雅瞳的姿容与武功所摄,一时魂不守舍,双足像被钉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开,只盼多看几眼。
“不过那一日娘首次窥见了十二品的门径,心情大好,便没怪罪于他。他在一旁看了足有半个时辰,武学之道殊途同归,他大有所得,娘也没怪罪他。传道授业也是大德,这才被他当做救命之恩。当年娘在盛国游历闯了些名头出来,他能猜到娘的身份,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
祝雅瞳游历盛国,为的就是修得十二品的修为。
她孤身一人艰难前行,窥见了十二品的门径,便如伸手不见五指,万籁俱寂的暗夜中射下一道带着仙乐的曙光。
修行目的说一千道一万,最终都是为了吴征。
十二品修为有望,将来的一切都有了基础,与吴征相认也终于有了一线光明,可想而知当年祝雅瞳心中的激动与惊喜。
这一份疼爱让吴征心中激荡,左右无人,忍不住便想拥她入怀。
祝雅瞳猫腰一个闪身从肋下躲了过去,在他后背一推咯咯笑道:“还不快去洗干净了来前厅议事,臭烘烘的当心妙筠嫌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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