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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二月有余。
吴征领着昆仑一系来到盛国,从初时的群臣畏惧张圣杰与费,花两家的弹压,只敢在私底下议论纷纷,至今反对声几乎消止。
一来张圣杰虽久未归国,但一回来就被国师费鸿曦与丞相花向笛奉为真命之主,有了这两家协力扶持,张圣杰原本单薄的根基立刻厚重无比,谁也不能相提并论。
这三人力主的事情,自然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
二来吴征入盛国之后,大秦忙于内乱无暇东顾,倒是为盛国挣来一个大好的局面,算是献上一份大礼。
拿人嘴软,大臣们也就不好多说。
三来也是最为重要的,燕国尚未有旨意传达,持反对意见的大臣暂时偃旗息鼓,其实也在等待这一刻。
他们没有底气与陛下,费,花叫板,但是燕国的旨意下达之后,便是最大的底气。
昆仑一系无疑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即使残存者的实力也令人垂涎不已。
可不少大臣都认为这是块烫手的山芋,也是弊大于利。
吴征再怎么本领通天,难道还能让羸弱的盛国翻身不成?
既然翻不了身,又何必因此去招惹来燕国的不满?
吴征不急不躁,除了暗中筹划的事情之外,也冷眼旁观着一切,世情乐观,有时不免也有些感慨。
羸弱的盛国受了多年的欺压,自不免会有些人颓丧,得过且过。
张圣杰联合费,花两家如今尚能压制,长久下去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直接与燕国翻脸显然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越早打起来,盛国还能勉强一条心,燕国经历了北部大战,新皇更迭等诸多大事件之后,也是最虚弱的时刻。
同样仓促上马的盛国反而在此时有更大的胜算,越拖下去,也越是不利。
也幸好,除了那些已满是投降之念的人以外,还有不少勇敢的斗士,依然不屈地奋战,不辞劳苦地去尽力抓住能帮助盛国打胜这场战争的可能。
府上的大多数人莫不如是,还有已身在山越边界的倪妙筠。
佳人这一走就是一月,定时联络的书信里虽未提起,想来免不了风餐露宿一路艰苦。
刚回到盛国老家,住在舒适的府邸里,又被吴征请离了而在山野间奔走,想想也心中不忍。
吴征将手中的船浆不住在大缸中搅动,喃喃自语道:“待你回来了,必须送份大礼才成,这一样你当会喜欢的。”
越境多山,密林里毒蛇虫蚁与瘴气都有致人死地的危险,这一片地界便有些人烟稀少。
听闻翻过了崇山峻岭,闽粤之地便有大片的平原直达海岸,也是个鱼米之乡的好去处。
可惜这片大山几乎阻隔了两地,少有人能翻越,也没多少人愿意去。
于是闽粤与吴楚接壤的大山一带,淦城便成了山里山外的重镇。
想翻越大山,必在淦城备齐行程之需。
而刚穿过大山准备返回吴楚之地的人,也必在淦城好好地歇歇脚。
地处偏僻,坐落于山脚下,两面背着山阴的淦城其实并不大。
低矮而有些破旧的城墙,无精打采的兵丁,刚发了财的豪客纵声吆喝,装饰豪华的赌坊与青楼门口,迎客的小厮陪着谄媚的笑容将他们迎了进去。
而街边时有衣不蔽体的妇人领着个面有菜色的幼童,哆哆嗦嗦地举着个破碗,向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讨要几枚可以果腹的铜板。
是的,这座城市就是如此地怪异。
有富裕的行商,也有穷得吃不起饭的妇孺。
人丁不多,销金窟却应有尽有,极尽奢华。
数洲交汇的边界地带,谁也不愿去多管闲事,又是山高皇帝远,难免就生长出如此畸形的城邦来。
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多,也不少,闽粤之地珍贵的茶叶,山珍,只消从大山里运了出来,就能换来大把大把的银两,于是危险的大山也就可爱起来。
淦城作为翻越大山后的第一处城邦,自然也就成了收购货物的好地方。
行商们脚步匆匆,在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只消达成了目的,肯留下来消遣一番的都是有名的豪客或是身负绝技的高手,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多呆下去,以免平白惹上了麻烦。
但是如此慌不择路地撞进城来的,也属罕见。
若是从闽粤一带的大山里来还有些可能,这种人多半是被毒虫咬伤,赶进淦城里寻找解毒良药。
可这人从吴楚一地像只正被老虎追赶的兔子,疲倦已极,连满面尘灰都顾不得擦上一擦。
他一路跑向城门,守门的兵丁见了个邋遢的不速之客,刚要拦阻就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不由呆了一呆,急忙放行。
这人对淦城居然极其熟悉,看他踉踉跄跄地穿街走巷,不过几个起落就在一片堂皇屋宇之间没了踪影。
兵丁们十分诧异,交头接耳地悄声议论,这半日来没什么人进出淦城,这桩足以让淦城抖上一抖的怪事便成了谈资。
过了有小半时辰,只听嘚哒嘚哒的蹄声响起,远远地又有一人向淦城行来。
充作脚力的小毛驴低着头缓缓而行。
这匹驴子十分瘦小干巴,一看就不是良种,也不是有人饲养,也不知道是哪里临时找来。
纵然驴子颇具耐受力,这样的身板想要驮起个人也是不易,可它走得稳健,足见驴上的人儿身姿之轻盈。
那人只用一顶黑纱斗笠蒙面,并未掩藏身形,远远看去是一名女子。
她侧坐在驴背的身姿十分舒展,上身略微后倒,两条长腿则略略斜伸,让身段看起来苗条而修长。
已入秋的时节里,除了偶有的寒雨,南方并无秋凉,她身上所着也仍是夏季的轻薄服饰。
温柔的山风抚过,衣袂被掀起边角轻轻飞舞,仿佛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刚刚临凡。
淦城里多有豪客,城里的青楼也有些极为出众的姑娘,可来来往往见多了的兵丁们却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
她身形尚远,只见一个依稀的轮廓,更是被黑纱遮去的面目,也未刻意地卖弄,只是自自然然地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乘坐在不起眼的毛驴上。
可光是那股风姿,便让人移不开目光去。
兵丁们也是如此,不自觉地露出垂涎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前来的方向,由远及近,谁也不肯错过片刻。
行至城门边,女子轻轻拍了拍毛驴的头顶,让它停了步后便跳下地来,又摸了摸毛驴,轻声道:“累了你了,我走了,你这就回去吧。”
毛驴似懂人言,抬步欲走,却又似对女子恋恋不舍,逡巡犹疑着不愿离去。
女子的声音悦耳,像城门上风铃随风起舞时的动人。
清脆语声中又带着浓浓的鼻音,在冰冷中又泛起些轻柔之意,听起来令人说不出地舒适。
她从驴背上跃下时裙裾飘起,露出一截纤细秀美的足踝,雪白发亮的肌肤上,一只五彩斑斓的翠鸟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如此佳人,几时得见?
如此风姿的女子,来头也绝不简单。
瞧不见黑纱后的容貌,守门的兵丁不由倍感遗憾。
不想女子抬头看了看城门,顺手便将斗笠揭了下来,喃喃自语道:“原来这里就是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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