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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里静了许久。

时局的变化不唯对吴征而言有日新月异之感,于陆玉山与顾浩轩也是如此。

短短两日,给两家施加压力的竞争对手已从韩家换成了两位殿下。

若说是否给韩家还可讲理,面对殿下的要求,以吴征所处的位置要扛住压力,不仅需要恪守约定的坚持与毅力,甚至无论成与不成都需出一把血。

——答应了自不必说,若是不答应,不给点好处略表歉意安知不会惹来殿下的不快?

“贤侄,能否给老夫一个确切的理由?贤侄当知老夫问的是什么!”顾浩轩两条长眉锁得更深,他听得出吴征口气里的焦躁与不安,看来两位殿下带给他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今日屋内之议,言不传第四人,老陆,你看可行?”

陆玉山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着应承下来。

顾浩轩问的理由自是指吴征对陆菲嫣的关心出乎寻常。

非至亲而插手他人婚事本就不寻常,更何况劝和不劝离向来是传统,哪有咄咄逼人要人离婚的。

两日前以顾盼为缘由还勉强说得过去,再说顾陆两家作为昆仑派最重要的盟友,有好处分上一杯羹也是理所当然。

吴征所提出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只是交易其中的优先权而已。

可现下情况就大有不同,两名皇子的介入让事情复杂了许多。

即使吴征随意撕毁与顾陆两家先前的约定也毫无问题,犹豫而失了先机,这等事情在生意场上随时随地都在发生。

尚未定下条约被人捷足先登,怪得谁来?

吴征确信两位家主的品格,信诺在当世举足轻重,失约的后果甚至足以摧毁顾陆两家。

——把人卖了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没人愿意与随意将秘密公之于众的家族做生意。

可是与陆菲嫣的隐秘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他并不准备此事公之于众。

“晚辈有句心里话,顾家主既问起,晚辈当据实已告!”顾浩轩既称贤侄,乃是以自己人的角度私下相谈,吴征不敢再托大。

“晚辈幼时遭逢惨事,若非掌门师尊早已化为腐土。昆仑派高义大恩抚养晚辈成人,晚辈得蒙传道受业解惑,敢不以昆仑之未来为己任?师尊将昆仑驻足于成都的重任交给晚辈,如今京中变化莫测,晚辈年纪轻轻乍逢其事,殚精竭虑,苦恼不堪。韩家之事刚了,盼儿又来成都。师叔师姑二人均为此事寻上门来,争执不休。两位前辈,晚辈实已不堪其扰。”

说辞早已深思熟虑,吴征娓娓道来:“昆仑的前辈们一路看着晚辈长大,顾师叔与陆师姑俱都视晚辈亲如子侄,向来多有照拂。将心比心,他二人这一路十余年来如何,两位前辈心知肚明。晚辈已不堪其扰,说他二人心力交瘁或不过分?

晚辈实难再看下去这等人间惨事,与其相互折磨,不如各走一边。这是其一!”

吴征顿了一顿又道:“其二,晚辈与盼儿自幼一同长大甚为相得,她来成都,晚辈既高兴又苦恼。原因就不必说啦。晚辈一连多日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相比京中大事连连,同门无小事,盼儿也是如此!不怕两位前辈笑话,晚辈时至今日所作所为,当配得上日后接掌昆仑派,敢不为同门着想?且先不说盼儿,晚辈亦深受其扰,终明攘外必先安内之理!昆仑派内部不安定,不唯惹外人笑话,同门无一不受影响。晚辈的师弟师妹们在他二人面前日后如何自处?他日若逢大事,他二人心怀芥蒂,能否同心协力?”

“是以晚辈别无他法,务须先行解决此事。京中暗潮涌动两位前辈必然有所感知,昆仑内部再有龃龉……若有甚意外,晚辈担不起后果,也没人担得起。大事当前,余事靠边,他二人既不能放下心结,晚辈只好做主彻底了断!”

吴征一席话洋洋洒洒说得清楚,从大了说成都城时局变幻莫测,谁也不准搞事!

顾陆两家面子事大也得靠边站。

从小了说,顾盼是你们的孙女和外孙女,我也是心疼她的,为她考虑得不少。

无论为昆仑计还是为顾盼计,此事必须从此了断。

所有人轻装上阵,面对未知又危险的时局。

“贤侄,殿下那边怎么说?”陆玉山听得明明白白,暗道此前向陆菲嫣询问多时,也准备了许多说辞竟然无一有用。

不过从侧面而论,也足以说明现下的局势确实太过扑朔迷离。

“五殿下被推上前台,他两位都想独领风骚,银子谁都缺,谁都要。”梁玉宇与梁俊贤可都没提此事,但吴征既然拿来做了借口,自然要含糊其辞:“陛下已知晚辈关于代理的打算,两位殿下也不知从何处听来。”

至于是否日后谎言穿帮吴征倒不担心,甚至可说此事终将到来,以太子与五殿下如今剑拔弩张的态势,谁都不可能不插手想要分一杯羹。

兴许下回再见面便会提将出来,吴征只是将后事前提说出来而已。

“那不知贤侄又是如何应承的?”陆玉山捋着长须郑重问道。

终究个个都是人精,唬是唬不住的。

殿下亲口提出的事情非同小可,吴征若是答应了,与顾陆两家的谈判自然少了许多筹码;吴征若是不答应,没有个好理由休想轻易骗过两人。

若是吴征再抬出顾陆两家做挡箭牌,这事又得另说。

吴征亦正容道:“晚辈说与人有约在先,尚未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前无法提出行之有效之法。”

陆玉山与顾浩轩同时松了口气!

他们只怕吴征指名道姓,更怕他玩些花言巧语,诸如回答:“顾陆两位家主找上门来正与下官商谈,这个,怕是暂时不好说。”到时候两头讨巧,顾陆两家的事情办了,殿下那边也推脱了过去。

回头殿下对顾陆两家有意见,他一抖衣袖摘个干干净净,还净得其利。

“两位家主放心,晚辈会依实而言,既与两位有言在先,料得殿下也说不得什么。”吴征及时补上一句,又道:“先前商议之事于晚辈而言已如倾覆之水,断无收回之理。只是水流向何处,灌溉何方,只在两位家主一念之间。”

“成吧,贤侄的意思老夫已尽知了。如何决断容后定让人通传于贤侄。”顾浩轩拍拍似乎僵直了的膝盖起身告辞。

“晚辈等不得多久了!”两位家主心意已动,且局势确实到了瞬息万变的时刻,吴征不说不想等,便是还想等,也没人会留给他时间。

顾浩轩与陆玉山相互使了个眼色,向吴征道:“三日,三日之内给贤侄最终的答复。”

“一言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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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刚过五响,瞿羽湘便翻身而起。

这一夜睡得甚不踏实,翻来覆去直到二更天过也未入眠,不得不运起心法强自安宁神思,才昏沉沉睡去。

睡梦里脑中依旧翻腾不已,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

一会是雁儿与她牵手并行,亲昵地聊些私房话儿;一会是雁儿话锋一转,话里话外全是她意有所属的情郎。

可醒来之后,瞿羽湘仅记得在梦中愤懑难言,至于因何不爽,细微处全无印象。

点亮油灯定了定神,昏暗的天色让香闺亦不显光明,可并不碍铜镜里映出略有憔悴的容颜。

春风恼人心,瞿羽湘愠怒了面容。

今日是雁儿新官上任的大喜之日,以她现今的身份无论如何轮不上前去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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