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是需要就诊还是开药？我可以先帮你就诊完之后在下班。”
在短暂的呆滞后，医生就恢复了正常，在他眼里，这可能是一个生病需要接受治疗的人。
“是的，我需要就诊，但并是不我，是的孩子，他现在病的很严重，我没有办法把他带过来，我到处都找不到医生，只能找到这里了，可以去帮我孩子看一下吗？拜托了，拜托了……”
听见这个话，福田医生犹豫了。
他倒不是犹豫其他的，而是有听见没有办法带过来，需要自己上门一趟。
三更半夜，上门一趟光是听起来就感觉很麻烦，即便是身为医生的他此刻也还是出现了犹豫，但这不是根本原因，作为医生，遇见无法下床需要上门的情况很多，尤其是这里是山村，有些人确实没办法承受这样的颠簸，他也习惯了。
主要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半夜上别人家，还是陌生人家里，确实不太合适。
没有立刻答应这个男人的请求，而是开始上下仔细打量，说起来，这个面色苍白的男人确实很陌生。
五官端正，形象不佳，看的出来他很焦急，一头短发乱糟糟的，穿着一双破旧的皮鞋，上面都是污泥，估计是因为前段时间大雨的原因，虽然马路上都干了，但是山里可未必会干，再加上这几天也没出太阳，一直是多云的天气。
很面生，但是他又隐隐有那么一丁点印象，可是始终回忆不起来这个男人是谁，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很矛盾，因为村里一共几百个人，大家基本上相互都认识，所以出现的这样一个人就显得相当可疑了，而且听他的语气，是附近住在山上的？
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确实回忆不起来，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地方他生活了几十年，但凡有遇见过的他都会有印象。
“你家大概在什么位置？”
犹豫片刻，福田医生还是问道，如果真的是他孩子病的相当严重，那么自己肯定还是要去的，毕竟这是作为医生的职业操守。
“我可以带你过去！只要过了不远处的山头就到了，很快的，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就在去镇上那条马路的旁边的岔路口小道进去。”
没有说出具体位置，在这种山里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位置可以说，一定是需要带路才能够找到，听见大概半小时，福田医生皱着的眉头稍微松了松，距离不算太远还好，他怕的就是那种要赶几个小时崎岖山路的地方。
本来就是大半夜，要是跑几个小时山路过去之后在回来，那估计天都要凉了，换成以前年轻的时候估计还能扛得住，可现在他已经是46的人了，身体根本吃不消。
眼见福田医生还在犹豫，男人很急切的说：“我孩子病的很重，山路太崎岖了，我怕他受不了，拜托了，我有钱，我会付钱的，请一定要帮帮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你了。”
男人表情不似作伪，那种发自内心的急切和焦躁他在村民脸上见过太多次，恳切的言辞很快就打动了福田医生，眼中的疑虑缓缓消散，他做出了判断，毕竟这种时候病者最重要。
点了点头，福田马上说：“好，你先描述一下你孩子的病状，我去准备要带的药物和东西。”
“好，从前段时间开始我孩子就出现了干呕……”
在做出了决定之后速度自然快了起来，为了节约时间，福田一边听着描述一边在房间内准备自己的东西，男人也很识趣，知道医生的房间不能随意出入，只是在门外等候。
但在整理随身医疗箱的时候，福田医生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在医疗箱的夹层里面放了一把看起来相当老旧的左轮手枪，去这种完全陌生的人家里，还是这样偏僻的地方，肯定要多警惕一点，这把枪他自从二十年前买下来似乎就没有用过，或者说还没有开过荤。
“好了，我们走吧。”
熟练的闭合上诊所大门，打上反锁，看见福田医生这么快就整理完毕，男人大喜过望，连忙带路，很快，两个人就朝着山里走去……
嗒！
嗒！
嗒！
山路崎岖，满地泥泞。
黑夜里除了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就是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如果要等待到山路完全风干估计还要几天时间，或者需要一天的大太阳，行走在山路之间，不知道为什么，福田医生突然感觉有点恍然，精神恍惚，甚至有些迷茫。
这条山路他走过很多次，和脸色苍白的男人说的一样，确实距离不算太远，从马路旁边的山路走上去就到了，但奇怪的是，福田医生对这里完全没有印象，对这条路也感觉到陌生。
打着手电筒走在山里，手电照射的地方让他完完全全感觉到了陌生。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在毕业后还是选择了回到家乡，在村里这么长时间，也不光是在村里，镇上他同样去过无数次，对于这条马路旁边的小路有几条分支，有多少散落的人家，他都了如指掌，而这一次这个男人走的山路让他感觉到了陌生。
唯一有点熟悉的地方是前半段路，前半段路是从马路侧面进入这条狭小的山路，这条小路他稍微有点印象，因为他记得每年村里人祭祀的时候要从这一条路走上来，但是后半段就很陌生了，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是没有这条路的。
新修的？
还是自己以前都没有注意过。
大脑稍微有些模糊的他并不是很清楚，时间早就过了12点，福田医生现在人已经有点犯困了，现在的他只想尽快去给这个男人的孩子诊断、开药，然后早点回家休息。
“……我孩子小时候也有这个毛病，总是喜欢把家里搞的乱七八糟，整天在山上玩来玩去，有一次没回家，我去找，结果发现这小子在田里睡着了。”
“是吗，我家孩子小时候也顽皮，天天吵着这要那，都不容易啊，转眼间我孩子都读大学了。”
一路上，两个人并不是没有开口谈话，反倒是一直在说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次当福田医生打算挥舞着手电筒看清楚周围东西的时候，男人就会主动搭话。
两个人聊的内容倒也是简单，无非就是说一些关于孩子的事情，无论是小时候的童年趣事也好，还是关于怎么照顾孩子的身体，改善饮食之类的，一聊到这个话题，福田自然也会开口回应，两个当父亲的人聊到小孩儿很容易就有共同语言。
时间走的很快。
半个小时的路程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很快，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他就看见了一栋有些破旧的建筑物。
“到了到了！我在出门前才把他哄睡，麻烦医生帮忙诊断一下，他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很容易生病。”
“嗯，没问题。”
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福田根本没有发现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受到了某些东西的控制和影响，抬起眼镜擦了擦眼睛，让自己恢复清醒，然后就跟在男人身后走进了大门。
标准的普通砖瓦房，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整个房间内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客厅里还摆放着一个香炉，上面插了几根香，让人无法分辨这里究竟漂浮着什么味道。
但是福田也没有在意太多，环境差的地方多了去，这个不算什么，倒不如说在山上很常见，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段山路走下来，又让他的睡意增加了几分。
静下心来，福田开始打开箱子拿一些医用的东西检测，孩子还在睡觉，睡的很香，听见男人开门的动静才睁开双眼，神色茫然空洞，和刚才路上聊天中提到的活泼好动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然而福田现在一心只想着快点给这个孩子做完检查在开完药然后就回家休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所有感官和之前在自己诊所里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
孩子看起来大概10岁上下，是个男孩儿，脸色同样呈现出一股不自然的苍白，表情呆滞，面对福田的问题都一一作出了解答，声音很僵硬，查看舌苔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太正常的地方，可是已经被外界因素影响的福田根本看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初步判断无非就是因为山上本来就偏凉爽，然后这几天温度骤降，染上了风寒，后来就连他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他都已经开始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在开完药然后测量了一下体温之后就选择了离开。
在接触到的时候，他总是感觉触感稍微有点奇怪，那种感觉有些柔软过渡了，根本不像是拥有骨头的人类。
而男人在知道自己孩子并没有染上什么大病后，一脸欣喜，带着感激之色，连忙主动送福田医生一路下山，一直到看见马路，福田才拒绝了他送到家的好意，他大约只能记得这些模糊的东西，因为在下山的时候，他眼前已经开始出现了模糊的迹象。
最后的记忆，就是到了马路边上准备回家的时候，男人不由分说给他塞了一把钱，这个举动让他有点诧异。
手里的钱很怪异，摸起来软绵绵的，上面还散发着奇怪的气味，而且数额一点都不小，这不禁让福田感觉到了诧异。
在这种地方居住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收入？
如果换成是他正常的时候，或许他会选择拒绝，会选择质疑，可是疲惫不堪的他也不知道是受到了环境影响还是其他方面的影响，居然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违和感，只是把钱塞进口袋之后就选择了道别，并且还说了，如果出现什么身体不适的情况依旧可以去村子里找他。
一路昏昏沉沉左摇右晃的回到诊所。
稍微擦拭了一下鞋子，换了一身衣服，洗了洗脸，今天的疲惫感和往常比起来似乎要严重很多。
揉了揉发酸的眼镜，脑袋刚刚碰到枕头，福田就进入了梦香，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风，吹动了丢在阳台上还没有来得及清洗的裤子。
在黯淡的月光下，满是泥泞的裤子被吹动，掉在地上，从这个角度，可以见到口袋里那只已经死去许久的蟾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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