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杰米都没敢再去海滩。
他把小推车停在家的后院，甚至眼睁睁地看着雨水堆满了小推车，自己也没打算去挽救一下小推车上的铁锈。
毕竟，在海边遇见的，对自己“报恩”的粉色人鱼大姐姐，她的身体，实在是给了自己过头的刺激感。
杰米的世界像是被一双大手揉动的橡皮泥，用了好几天才逐渐塑形、稳固下来，杰米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深切的心有余悸。
“捡垃圾……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杰米瑟瑟发抖，重新抱起了篮球。却没想到，球场上的同学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反而觉得这个喜欢捡垃圾的同学变得更加阴沉了。
“去去，一边去，别挡着我拍视频！扣你嗷！”
金发小帅哥一个跃起帅气扣篮，然后对着手机镜头潇洒地抹了抹头发，一旁的女同学配合地尖叫了起来。
小帅哥亮一个藏不住的得意笑容，往女生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推开杰米，钻到他心心念念的镜头那边，确认自己有没有被拍得足够帅气。
像他这样做的同学可不止一位，毕竟“网红”刚好是这个时代，小男孩们最为神往的职业。
杰米还记得转学来到新班级的时候对着同学自豪地大声说“我的梦想是成为海洋生物学者”，底下却瞧不见任何一双被打动的眼神，反而有几个同学光明正大地嗤之以鼻。
那是杰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同学说出梦想，逐渐消沉的他，偶然来到了那片没有人光顾的海滩。
杰米出生在内陆，对海的想象停留在书本之中。
在那之后，杰米向爸爸索要了一件特别的生日礼物——一辆用来运输货物的平板小推车，只为了每天来到海滩捡拾垃圾。
杰米的思绪回到了篮球场。
可惜，本来就不擅长运动的他，只能被故意排挤他的同学撞到七荤八素，同学的意图和眼神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就是不想带杰米玩。
“你们自己玩吧，我累了。”
杰米扔下篮球，压抑住泪水，直到奔跑到教学楼一处阴暗的角落才敢释放，而且捂住了嘴巴，努力不让哭泣的声音传导出来。
放学后，几乎是一秒钟都不停留，杰米就率先奔出了教室，一路小跑回家。
直到摸上小推车坚硬的轮子上沾染的沙尘，杰米才感觉安心了下来。
“老朋友，对不起啊，把你晾在这里这么久。”
杰米拍了拍小推车的把手，像是在拍老朋友的肩膀。他拿出了除锈的喷雾和清洁用具，把小推车里里外外洗刷了一遍。
“我的归宿，大概也就只有那里呢。”杰米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酸的成长感，像是雨天过后的植物艰难地挺出土壤。
小推车的轮子咕噜噜地滚动，很快，杰米又来到了那片堆满垃圾的沙滩。
他有些害怕，又抱着一点点期待的感觉，往海里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在这个略微有些阴沉的天空下，海滩上只有无穷无尽的蓝灰色浪花。
“呼……”杰米吐了一口气。结果，他刚转身过去拿起钳子，背后就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嗨～小男孩！”
“咦？”
杰米赶紧转回身，这一转，用来捡垃圾的钳子就“砰乓”一下掉到了地上。
好大……好大的一条鱼，不对，这也是一位人鱼姐姐啊！
杰米被吓到连连后退，当他意识到自己退了很久才看清眼前这位人鱼姐姐的身体全貌时，不由得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她的身长。
这名人鱼姐姐有着灰色的长发。
不像之前粉红色的人鱼姐姐，她的头顶与脸颊两侧，有着十分明显的肉鳍，质感非常像高级的树脂玩具，却又随着她身体的微小的挪动而轻轻颤抖，怎么看，都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的皮肤也是完美无瑕，不管怎么看都找不到一丝可以挑刺的地方，甚至她的眼睛比粉色人鱼的眼睛更为狭长。
如果说粉色的人鱼姐姐是美艳动人的邻家熟女大姐姐，这条灰色的人鱼则更像是一名已为人母的火辣少妇，一枚成熟过头的果实，让人忍不住猜想摘下之后，会吮吸到何等浓稠甘美的蜜汁。
这名大姐姐的胸怀也是极其丰满，像她这样趴着的姿势，根本没办法用自己的胳膊把胸脯完全遮掩起来。
她的鱼尾是长长的灰白交杂，很像虎鲸的花纹，并且分叉状的尾鳍时不时扬起，掀起一阵阵哗啦啦的浪潮。
“好长……人鱼原来有这么长的吗？”
杰米想起了美术课才学习的距离估算法，他竖起一根手指，又把手指平放测算了一下……我的老天，4米，不，大概有5米吧？
这位新来的人鱼姐姐，身长竟然有粉色的那位两倍的大小，原来人鱼的体型差距都是这么大的么？
话又说回来，她到底是怎样能在自己回头的转瞬之间把这么大的身体移上海滩……而且，既然她都已经这样了还没能搁浅，那之前的那位粉红色的人鱼大姐姐，难道……？
“哟，小家伙，你看到我了吧？”
灰色的人鱼大姐姐开口了。
她的声音和粉色的人鱼大姐姐一般清亮，只是带着更加婉转的柔媚，像是给一杯红茶中加入了过量的蜂蜜。
并且，很意外的是，她的话语十分连贯。
“我，我我我我看到了……”杰米内心想的是，就你这个体型，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到。
“呐，小男孩。”灰色的人鱼大姐姐心领神会，她的头歪到了另一边，换了一只手托住自己的腮帮，“你是不是，每天都来这里捡垃圾？”
“啊？啊？”
杰米愣住了，没想到她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我……”杰米支支吾吾地开了口，十四岁的小男孩满腹心思又藏不住事，等杰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连同自己捡垃圾、向父亲索要小推车、还有自己梦想的事情，都一股脑倾诉给了灰色的人鱼大姐姐。
“哦呀？原来是这样啊。”
灰色的人鱼听完了，竟然抬起了细细的眉毛。
杰米是在说完以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说给了一个……一条陌生鱼听，虽然内心有点奇怪的畅快，但是她会怎么想……咦？
灰色的人鱼大姐姐伸出手来，捉住了自己的腿。
话说，她的手还真是大啊，毕竟有那样的身长，也不奇怪。
自己的腿在她的手中，宛如一根海浪之中不起眼的小树枝，等会，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想做什么？
“小男孩，别怕，我是来……感谢你的。”
这话倒是让杰米很意外，他的头脑一时有点发木，“感谢？为什么？”
灰色的人鱼腼腆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她突然抛出了一个邀请，“呐，小男孩，你想不想来大海里面玩一玩？”
“我……”杰米几乎立刻就想说，我想，我非常想，但是出生在内陆的自己，并不会游泳。
“这你不用担心，有人鱼在，不会让你出事情的。”灰色人鱼的手和话语都非常笃定，“来，想不想和姐姐一起游一游？”
杰米进入海水之中的时候，带着货真价实的害怕心情。
突然，一颗圆圆的气泡浮现在了灰色人鱼的身边，像是凭空产生、又带着某种海水不能入侵的坚固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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