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儒雅俊朗洒脱不羁,少年神肌玉骨气质超然,二人皆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在对对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直到少年走向江听涛后面空桌,彼此身影交错,二人这才收回各自视线。
风胜雪坐定后,小二前来招呼,正欲点些吃食的他忽闻诗声:“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循声看去,原来是方才那位与他对视的儒雅公子。尽管觉得这诗吟得有些莫名,却也没有自来熟的接话。
点完饭菜后,风胜雪环顾酒楼一圈,发现人还真不少,几乎已经满座。
而随着他目光所及,酒楼中的女客纷纷展露出不同姿态。
羞涩的少女捂着脸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年长些的“姐姐”捂嘴轻笑,胆大的妇人甚至有人露出毫不避讳的火热眼神。
风胜雪这才反应过来那儒雅公子吟诗何意,感情这满楼红袖招的是他风胜雪。
风胜雪年少面薄,几时见过这种阵仗?
剑宗那些个师姐虽然也对他举止亲昵,但她们乃是出自名门大派,仪态举止皆是端庄,纵有亲昵举动也是点到为止。
再者那可是自家师姐,所以风胜雪并未太过拘束。
此时并非家里,亦非剑宗,乃是酒楼。
酒楼自古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之人汇聚在此。
便是那些女客,成分也并不单纯。
富家或者官家的小姐、行走武林的侠女、人尽可夫的风尘女、杀人夺财的女强盗,亦或者是传闻中的邪教妖女,诸如此类皆有可能。
他不去回应那些目光,只是将头埋低自顾进食。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风胜雪是习武之人,十二三岁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身材纤长秀美,但食量却一点也不马虎。
他已经就着烧鸡羊排吃下了一大碗米饭,正欲再吃一碗时门口又走进了一行人。
为首着二十出头,一幅富家公子做派,身后二人应是他的仆从或者护卫,只见他们三人径直走向风胜雪。
公子哥也不顾面前人犹在进食,大马金刀的就坐在他的对面。
同时右手边的黑脸汉子将一锭银子扔在风胜雪碗边说道:“小弟,这桌我们少爷要坐,委屈你挪挪。”
这话说得还算客气,但语气却给人没有商量感觉,这银子还是扔到人家的碗边。
风胜雪性格纯良温厚不假,但那是对他最爱的母亲。
父母乃是中原武林甚是整个天下最杰出的人物,身为他们的儿子岂能没有傲气?
便是换个软蛋跟他易地而处,拿了钱心里指不定也要骂一句“操你娘!”
抄起银锭,合掌一拍,掷向黑脸汉子的面门,虽未运气但也砸的那人黑脸红肿一片。
风胜雪横眉冷视:“你算什么东西?狗一样的奴才也配叫我小弟?”
公子哥拍案而起就要发作,却被两个护卫死死拦住。
另一个护卫在公子哥耳边说道:“少爷不可,这是个硬茬子,你且看这银子!”
接过那锭银子,公子哥心中大骇,银锭变成了银饼!这好看的少年竟然身负惊人艺业!风胜雪显然不是他能招惹的对象。
公子哥没有像话本中描写的那般,扔下诸如“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之类的狠话。
他脸上青红一片尴尬至极,转身就欲离开这是非之地,现在才觉得他家老子说得对,出门在外少生是非。
忽闻身后传来少年冷喝:“站住!让你走了吗?”
公子哥想着自己已经当众灰头土脸,失了好大体面,可这少年确不依不饶。血气上涌当下也不顾得后果,对着风胜雪怒喝:“你还待如何?”
两名护卫见状不妙,赶忙将自家少爷拉倒一边,黑脸汉上前赔笑,指着自己的脸:“小爷您看,小人这脸您也打了,这事就此揭过可好?若是您还不解气那就再来一下?”
风胜雪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说道:“我无意纠缠,也不想打你,只想知道这酒楼中尚有空桌,可你家少爷为何针对我?今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黑脸汉子谄媚道:“我家少爷自小娇生惯养,霸道习惯了,别的桌子他嫌远懒得过去,见您一人坐在门口,便想着使些银子换座。小爷切莫与我家少爷一般见识!”
公子哥此时只想此刻地有洞好钻进去,平时对他唯唯诺诺的仆从居然在外人面前编排起他来,虽然知道是为了护他周全,可这滋味着实不爽。
风胜雪见黑脸汉态度卑微语气诚恳,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此时酒楼里却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笑。
江听涛折扇轻摇,发出“哈哈”大笑声。
这在公子哥听来分明就是在嘲笑他,他怒发冲冠上前问道:“你笑什么!”
“你分明是嫉妒这位小兄弟生的俊俏,博去了楼中女客眼球,所以想要找他的晦气,可你家奴才却在此胡诌。你说某不该笑吗?”
话毕江听涛继续自顾笑着。
被人撕下遮羞布的公子哥怒不可遏,他不信在座各位都是高手,更不信自己会那么倒霉。
他冲上前去挥拳欲打,可是换来的只有啪啪两个耳光。
耳光更加刺激他的凶性,不顾一切抽出护卫佩刀,定要眼前儒雅青年血溅酒楼。
可是刚迈出一步就跌倒在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裤子被人褪到了脚脖子,将他绊到了。
风胜雪见那公子哥此刻光着腚在地上蠕动,要多滑稽就多滑稽,他也忍住不笑出声来。
江听涛收敛笑声,收起折扇负手身后:“小惩大诫,让尔等警惕!还不快滚!”
两名护卫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出门就踢到两块铁板。
二人不及多想,一个扶起主子,一个手忙脚乱帮他穿好裤子,架着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酒楼。
风胜雪并未上前搭话,只是轻笑示意,然后又开始吃起饭来。那儒雅青年则是自顾结账便出了酒楼。
一炷香后后风胜雪来到渡口,正好渡船向着乘客们缓缓驶来。
上船后不一会便下起了如丝细雨,伴随着微风,一幅云雾模样,烟雨蒙蒙便是说的此情此景。
风胜雪此时躲进船舱避雨,但见一人立于舷边,凭栏观雨听潮。
“竟然是他?”
风胜雪正感慨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时,又闻诗声:“听江潮,随波逐浪风流渡。沐烟雨,五湖四海入酒茶。”
风胜雪见那人一诗吟罢便取出酒囊饮下一口,心中有感:“此人当真潇洒肆意,单凭这份气度就是人世难得的英杰。”
风胜雪对此人大有好感,忍不住走上近前搭话:“兄台,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
江听涛闻声回眸,只见一名神秀俊美的少年立身甲板。任凭渡船风雨飘摇,他自纹丝不动,原来是方才酒楼那位好看的少年。
他打趣道:“原来是方才那位小爷,幸会幸会!”
风胜雪哑然一笑,拱手施礼:“兄台说笑了,方才你也见到,是他们主仆寻我晦气,小弟并非霸道之人。”
那人并不言语,只是轻轻点头示意,风胜雪继续道:“我观兄台文采斐然,出口成诗,想必是身负功名的举子?”
江听涛对这俊美少年甚有好感,他回道:“浮名本是身外物,不着方寸也风流。功名与否重要吗?”
风胜雪撑开油纸伞上前一步,替那人阻挡雨势,认真问道:“小弟风胜雪,敢问兄台名讳?欲往何处?”
那人摇了摇头:“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随后递出手中酒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只听“啵”的一声,塞子被取下,接着就是“咕噜咕噜”的饮酒声。
风胜雪为展豪迈连饮三大口,初时无感,待到酒浆入腹后才发现悔之晚矣。
一团烈火自胃中直冲咽喉,感觉七窍都窜动着火苗。
风胜雪疯狂的运转母亲传授的紫薇归元心法,试图缓和烈酒灼烧之苦,盏茶时间后那烈焰焚身的感觉才慢慢缓和。
接过少年归还的酒囊,江听涛觉得风胜雪当真是个趣味的少年,连饮三大口椒花雨居然还能面不改色,他发现自己对这名少年开始感兴趣了。
江听涛目露赞许眼光:“小兄弟真乃豪杰也!某愿为你赋诗一首,望兄弟莫怪才疏学浅,污了你的视听。”
风胜雪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兄台过谦了,小弟在此洗耳恭听。”
但见江听涛一步一句,四步后一首简短七言便已出世。
“疏狂游子渡潇湘,客舟飘摇披霞裳。神清骨秀犹胜雪,烟雨还似九月霜。”
神秀俊美、肤白胜雪的疏狂游子身着紫衫,烟雨中飘摇的客舟驶在湘江上。此情此景此诗堪称绝配!
识得江听涛诗中对他毫不掩饰的夸赞,风胜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兄长说笑了,小弟哪里担得起。”
嘴上客套,但谁人不喜褒奖?风胜雪不自觉的将兄台的称呼换成了兄长。
时间流逝,二人聊着武林上的轶事,直到风停雨住拨云见日,又一个渡口到了。
江听涛简短道别后,也不待船只靠岸,纵身下船,几个轻点便至岸边。
望着他渐远的背影,风胜雪心中有点点失落,他还不知道这位兄长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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