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雪耸了耸肩,“很会抓重点,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我可能不会和你坐在一起让你看到这些。毕竟我曾经答应过他不会对你说出分毫,虽然现在也不算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但依旧是钻了空子。核弹的问题我会告诉你怎么解决。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在知道这一切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语塞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无解的问题,永远没有答案,无归,永远找不到归路。
如果就这件事本身带给我的震撼自然已经到达极点,我想没有哪个女人能在深爱的男人这般极致的付出下全身而退。
如果不是还有那个严重的“核弹”问题,如果他现在就在我面前,我可能会立刻就抱紧他,告诉他,是妈妈错了,妈妈不委屈,妈妈也不害怕,妈妈愿意给他所有想要的一切。
可这份冲动的存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久,他是我的儿子,这是永远都无法回避的事。
错的东西就是错的,即使它错的再凄美,也无法掩盖它带着罪恶的本质。
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可风远的路还很长。走出那一步,能越过心里阻碍就已经是异常艰难,又何况背着这个错生活一辈子。
一辈子,我居然想到了一辈子。脑中的思绪已经凌乱的完全裹在了一起,涨的脑门一阵阵发紧。
“其实事情并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路也无非是两条,要么永远隐藏你们彼此的感情,你离开他,或者他离开你。”
米雪说完停顿了片刻,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反应了。
“要么接受他的感情,在荆棘之路上演禁忌之恋。你准备选哪条?”
我依旧没有回答,米雪双手撑着下巴紧盯着我,“白风远当初做选择时可没你现在这么犹豫,他还真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到底要想要什么?”我看不懂这个女人,也无法窥探她的目的。
“我想要什么?”
米雪重复了我的问题后思考了片刻,突然就放低了声线,“我应该只想要一个结局吧,无论这个结局是怎样的,我希望我可以亲眼看见。但现在似乎这个结局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所以我把一切摊在你的面前,让你自己选,而我就当看了一个开放结尾。这样也不错吧。”
米雪说完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一开始应该只是好奇,随后知道你的心思后,我就想要这个故事的结局,你应该能体会读者对一个故事结局的执念吧,但你们的效率实在太慢了,我不得不帮你们提提速。你也看到了,所有的选择和决定我都没有参与过,全都是你宝贝儿子自己的主意。我只是让他的计划更加完善,仅此而已。”
“所以在你看来,这样的事就仅仅只是一个故事?”
我很难理解,面对这么离奇的事,她作为旁观者为什么能如此冷静,甚至有些冷血,就因为她是个心理医生?
“你们的人生对我来说当然只是一个故事,快乐也好,痛苦也好,都是你们自己的。除了看完感叹一句,你还指望我能怎么样?难道还非要和你们一样痛不欲生么。”
米雪说完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摇了摇头,“沐小姐,你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可眼下你应该没精力再去管别人的闲事才对。你应该没注意过吧,只要你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隔不了五秒他一定会不由自主的看你一眼;你们并肩走在路上,他永远走在靠马路那一边;这家伙的眼神其实一直都很不友好,总带着不屑和审视,可看你的眼神,我都想吐。类似这样的可怕习惯还有很多,你的儿子,爱你爱的已经没有理智了,而救他的钥匙从头至尾都握在你的手上。”
她说的对,我的确已经没有额外的精神再去考虑她的目的,这是个疯女人,她有着匪夷所思的行为准则和洞察人心的可怕能力。
我只知道无论是我还是风远,都应该离她远一些。
“你是不是知道我会怎么选?”
米雪听完神秘的笑了起来,是我很不喜欢的笑容。
“我知不知道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的选择应该遵从你的内心,不要想着委曲求全。母子之间可以,但爱情不可以。如果我猜错了,如果你对他真的没那份心,那就不要选第二条,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用欺骗去回报这世上少有的痴情。那样可就太遗憾了。当然我只是顺嘴提一句,毕竟我猜错的概率几乎没有,而且我也很期待你的选择,毕竟心理学上还有一条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放在你们身上相当合适。”
我把平板合好放到她的面前,再次把模糊的视线理出清晰。
“我不会骗他,永远都不会,但我也不会让他陷入任何困境之中。”
“那我就只能祝你成功了,但我觉得你们彼此还是在一个关键点里迷了路。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你和他的故事,而是你们。”
米雪打了个哑谜之后,把平板又推还给了我。
“好了,说正事吧,这个平板你自己留着,首页有个压缩文档是关于核弹的全部信息。说实话,找齐这些东西还真的挺麻烦……你现在别开,有密码的。”
我看着密码输入框,努力沉住气。
“这件事其实最好的归宿就是埋进土里,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这样你才不会在潜意识里露出什么马脚,对他造成什么不必要的暗示。如果你处理得当,这颗核弹可能永远也不会爆炸,那样自然最好。如果真的不幸爆了,记住了,密码是六个汉字,白风远到时候会亲口告诉你。”
米雪说完,理了理长发,站起来就准备离开。
我下意识的拦住了她,“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停下挪步的动作,耐心的看着我,可我却有些支吾,她彷佛一瞬间就明白一般,捂嘴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儿子上床?”
我没有回答,但我知道自己微红的脸颊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测。
“第一么,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你的东西你如果自己不抓牢,就得有被别人夺走的心理准备,尤其你这么优秀的儿子。这第二么……”米雪突然低下头凑到我的耳边,声音低沉的如同恶魔的低吟,“是你们永远都猜不透也理解不了的理由。”
说完站起身后又是一张笑吟吟的动人脸庞,接着便迈步走向了门口。
只在出门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告诉你也告诉白风远,此生无欠,后会无期!”
于是这个不知道是恶魔还是天使的女人就这样彻底的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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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我除了躲在房间痛哭一夜,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没办法冷静思考未来,也没办法下决心去做任何选择。
而哭到后半夜,我感动委屈绝望的情绪里又加杂了一种身为母亲的愤怒,我的儿子居然瞒着我想自己偷偷去死。
如果米雪没告诉我真相,如果风远真的突然有一天不在了,我……
我不敢想像那样的世界,那是深渊,是黑洞,是地狱。
于是顺着这个脑洞我的怒气值也跟着累积的越发高涨。如果他现在回家来,我想我应该会在抱他之前先狠狠揍他一顿。
至于米雪,她虽然说的好听,不会干涉我的选择,但事实上,她每句话都在悄悄的施加心理暗示,促使我在思考的时候都会偏重于她所希望的那个方向。
只可惜我并不像风远那样单纯。
还好风远已经在国内,他就在我的身边,不管未来怎样,我不会再鞭长莫及。
我原以为,我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想一个两全的妥善办法去解决我和风远之间的这段,这段难以启齿的感情。
但是很显然,上天并不准备给我任何缓冲的时间,它也伙同了米雪,在逼我犯错,逼我做出决定。
我真的不想对风远发那么大的脾气,可我真的忍不了,每每看到他在我面前扮演一个乖儿子,我就会在心疼之余,想到自己是多么的失败,多么的无能。
而他又提到了张宁更是火上浇油,把我气的够呛。
对于张宁,我从没想过他会误会,因为我自己根本就从没有过任何那样的想法,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却被他想的那么出神入化。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他误会到这个地步。
他明明是和我一起经历过小镇所发生过的一切,他怎么能这样。
生气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我自己根本还没准备好,如果一时冲动拆穿了彼此之间的伪装,后面会发生什么我根本无法预估,也无法控制。
所以我只好借着发脾气的机会暂时躲着他,可没过三天,我自己就快绷不住了。
好在这三天我勉强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算是缓兵之计。
但没想到的事,明明就很迟钝的他突然就聪明了起来,把我的意图完全给看穿了,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少女情怀总是诗,楚玥当时跳下前说的那些话,无意间却碰到了我内心最犹豫最敏感的地方。
原本可以超越一切,对抗一切,放弃一切。
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不由的想,如果我选择了第一条路,会不会有朝一日也会错过这一切。
米雪,楚玥,它们排着队不给我任何喘息的几乎用尽生命的力量在攻击我的心理堡垒,直到核弹爆炸收尾。
我原本牢不可破的理智防线在这短短几天彻底被摧毁了。
之后的日子我仅仅只是依靠身为母亲的思维惯性勉强维持着我面对风远的态度。他不喜欢张宁,我就躲开张宁,他想要什么,我就尽力给什么。
因为我爱他,像爱儿子,也像爱一个男人。
宇宙如此浩淼,我不害怕遭受天谴;他爱我如此之深,我不害怕遭受背叛,感情中只有彼此,我不害怕遭受唾骂。
让我害怕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毁了风远的未来。
如果这些事被泄露出去,将会是他这辈子永远也无法抹去的黑暗污点,他会因此而遭受社会性死亡,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好在如今所有的事都已然平息,我希望可以在安抚好风远的同时,有更多的时间去犹豫,去思考。
但风远却不打算给我这个犹豫喘息的机会。
他又要走了,他在张宁回来后借口工作给我们创造空间的愚蠢行为后,下一步就是要走。
他铁了心要离我远远的,然后偷偷去死!
我出离了愤怒,满腔的委屈和怨言再也遮掩不住,夜半时分,终于就这么话赶话的把我这么多天最想对他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难道你非逼着一位妈妈亲口承认,她想和她的儿子永远在一起,因为她爱上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爱的快发疯了么!”
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因为我根本没准备好,这不是我今晚就准备说的话,我原本只打算狠狠骂他一顿,然后用绳子把他牢牢的拴在身边。
风远就站在我的面前,泪水挂在脸上,可表情却变的木讷起来。
我尴尬的站在原地,心想,你倒是说些什么,说点什么别的,把这段盖过去啊。
不不,你还是假装没听到,没听懂。
我说的那么快,你没听明白是不是……
可风远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我发自心底的愧疚和痛苦,他沉寂了好久,才僵硬着脖子缓缓摇了摇头。
“不会的……妈,你肯定是在骗我,你当初明明那么痛苦,那么绝望。我是你千辛万苦找回的儿子,你不会对我有那种感情……不会的,这不是真的爱,你只是想委屈自己来成全我,我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眼前的一切和曾经的一幕如出一辙,只不过双方的位置却发生了如此戏剧的转变。他不是没听见,也不是没听懂,而是不愿信……
我刚刚降下的火气顿时又窜了起来,声音比刚刚还高了几分,“我骗过你么?从你出生,我从没对你说过一句谎话。一直以来骗人都是你!我不是真心的?我这颗心藏了三十几年都给你了,你还要多真?”
喊完后,我粗粗的喘了两口气,闭起双眼,认命般沉着声线借着这股劲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你……白风远……我的儿子,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男人……现在你满意了吧!”
我说了,都说了,像是一口闷了三十年陈酿后吐出的一口酒气,全身带着燥热和通透的舒畅。
终于我把一个母亲该有的廉耻道德彻底抛下了,如果在云漓,我应该会被挂在后山的树上直到变成干尸吧。
白风远就那么直愣愣的傻盯着我,越看越傻,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已经信了,可表情却既不兴奋,也不悲痛。
如果用他的话来说,就像是台突然死机的电脑。
我有些失望的看着他,随后便不再理他转身独自进了屋。
房间不比客厅的热闹,处处透着股冷清,我坐在床上,摸着有些冰凉的被铺。
刚刚那一股上头般的冲动慢慢就退散了下去。
天哪……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我居然就那么直白的对着儿子说了那么多不要脸的话来?沐婉荷,你失心疯了么?
我突然就变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马找个缝钻进去。
越想就越觉得羞耻,顾不得满脸的灼热,赶忙拉开被子把自己整个都塞了进去。
与刚刚的大义凛然相比,此时羞耻感的强烈简直是百倍千倍,我趴在床上蒙着头“装死”,心想这辈子我都不要出这个被窝筒了。
就在我如同少女怀春般跟被子较量之时,突然听见房门被大力的推开。
紧接着便听见风远急促的呼唤声,“妈,我信了,我信了……妈,我真的只是……唉?妈……妈……你去哪了?”
我气急败坏的从被子里伸出脑袋,顶着那张早已滚烫的脸凝眉对他喊道,“干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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