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墟的死已经变成了她心中的一片阴影。
在回到我身边之后,她再也没有提过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是我知道,她身上曾经充盈着的自信和跳脱都不再如往日,这都是因为燃墟。
像自己哥哥这么优秀这么高瞻远瞩的王者都会以那种方式被命运所嘲弄,况且是被燃墟一直铺路才能一步步走着的自己呢?
初邪已经失去了曾经那种一往无前而不顾后果的勇气,也正是由于这种原因,她对新人类的未来便不再执着。
这可能是好事,否则我们两个也不可能享用那样一段平静而温馨、属于我们自己的时光。
那么她又重新站在了属于自己的现实面前,是不是说,女孩又一次找回了勇气呢?
或者说,她只是发现自己的责任从来都没能从肩膀上滑落?
我看不透初邪。
作为一个龙族人,我也不习惯刨根问底的充当别人心理医师。
我能选择的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在该在的地方。
“我很庆幸。”休斯突然说,“回归者中能有你这样一个异数存在。”
“嗯?”我一时没能跟上休斯的思路。
“你足够睿智,能够看的很长远。更重要的是,你没有种族之见。人类总是喜欢抱团,受伤了需要回到有归属感的群落里哭诉,开心了需要和自己信赖的人分享,人们就是这样分化成一个又一个团体。排斥着别人,拉拢着和自己类似的个体。这是一种短视而愚蠢的本能行为,也是造成无数灾难的源泉。我很高兴作为一个影响力如此之大的回归者,你并不是这些‘绝大多数’中的一个。”
“因为,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叹气道。
在刚刚进入【神都】的时候我就看穿了这一点。
人类丑恶的意识并不会因为能量的存在或者神都的影响而产生任何变化。
在狼狈不堪的佣兵生涯中,面对着自己的黑暗面,我已经无数次凝视过仇恨二字。
这使得我不会喜欢任何一个族群,也同样不会因为别的原因以群落为单位来憎恨什么。
“听到你提议的时候我感到很意外,也很惊喜。”休斯轻声说,“我觉得这是上帝给我们人类的一个契机,能够以不流血的方式迎来改变,所以我才努力说服行政院促成这次的决议。我只是希望,你的念头能够真正的实现。”
我扭头看向休斯:“想不到你还是一个人本主义者。”
休斯无奈的笑:“我更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冷冰冰的政客就好。心不够硬,为整个人类做决定的时候,晚上是会睡不着觉的。”
“可能人类就是需要一个不断忏悔着、然后仍然能够做出冷酷决定的领导者。不是不去犯错,而是在犯错的时候会痛苦的人……”
燃墟不是。
就像他遗言中说的那样,他恨着人类,所以可以心无旁骛的驱使着操纵着人们走向他所期望的方向,并试着让他们变得和自己一样强大——至少在内心里。
他足够冷酷,却不会忏悔。
初邪也不是。
她有所畏惧,所以在直面人们淋漓鲜血的时候,会退缩。
她怕自己的决定给别人带来不可逆转的痛苦。
这种结局将让她绝望而伤痛,她怕痛。
那么休斯呢?他能够做出什么不一样的事情么?
正确的决定,以及正确决定所带来的牺牲,他似乎可以承担那种东西。
如果这就是人类所需要的领导者,我希望他能做的比初邪和燃墟更好。
从本质上来讲,所罗门和燃墟是一种人。
他们不在乎其他的东西,只在乎自己。
为了实现自己想要的,他们不在乎其他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类想要的从来都没有止境,但是我希望我们能替所有人类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让他们自顾自的眺望着权力、希望、骄傲和欲望吧,我们努力让他们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休斯喃喃道。
人类在贪婪的争取着一件又一件东西的时候,却往往忽视了最基本的权利,活着的权利。
这就是休斯想要说的。
当人类忘了自己会在变革的浪潮中变成尸体一具的时候,至少还有我、休斯、初邪这种人在努力替他们善后、寻找退路。
我们做的事情并没有多么伟大,这只是一种最基本的同理心。
休斯和我是一样的人,在看到不远处的血海之时,终究还是不能无动于衷。
我觉得我开始喜欢这个家伙了。
浮车驶离了城市,脱离了立体车道,贴着地面钻入了一望无际的原野和山丘。
我掏出口袋里初邪手写的小纸条,默默的读着上面那个陌生的地址。
为了保证安全,浮车队的速度并不快,想要抵达那个地方至少要一整天的时间。
我向窗外眺望着,北欧茂密的树林形成的绿色茵道一直延伸到视觉的尽头,是那样的心旷神怡。
一侧向上蔓延生长的梯形树林,另一侧则是视野极好的小坡,我们在山丘的腰部环山行驶着。
略带湿凉的空气还有冷冷的日光,这个地方安静的像是永恒的午后。
“水。”休斯从座位下面的夹层掏出一个瓶子,向我递了过来。
我伸手去接,然后听到一丝细微的噼啪声。
休斯拿着水瓶的右手,突然就失去了一根食指。
少了半截的水瓶扑撒了出来,但是在水淋在我身上之前,整个浮车就翻了起来。
巨大的爆炸声和焦热感海浪一样笼罩住了浮车,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塑料球一样在车厢里乱滚乱撞起来。
就在刚才,一颗从狙击枪里射出的子弹在第一时间击中了司机头骨,穿透了座位之后又擦断了休斯的手指,接着就是被引爆的地雷掀翻了我们的浮车,这是我能够判断出来的事情。
我努力抓住休斯的衣服,用能量裹住我们两个,向着某个不明所以的方向用力一蹿。
重力的感觉告诉我,只要窜出去的方向不是地面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还来不及思考。
能量冲击撞断了路边一棵手臂粗的小树,在我恢复方向感的瞬间,我看到自己曾经乘坐的浮车已经变成了一团燃烧着的火球,向山丘下面滚去。
前后两辆车里的保镖也做了和我同样的事情,但是活着窜出来的只有七个。
毫无疑问,这两辆车的司机也在第一时间遭了毒手。
又有子弹射了过来,一个保镖没有及时加固能量护罩,在瞬间被夺走了性命。
另有几发子弹打在了我的护罩上,离我的眼睛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才停下来,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感觉到了子弹来的方向,我连滚带爬的抓着休斯的衣服,拖着他躲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后面,其他的保镖也做了同样的事。
“怎么样!?”我大声问休斯。
“还好,没有重伤。”休斯捂着糊满了鲜血的手,脸色苍白。
不过听声音应该还能够保持冷静。
“知道敌人是谁么?能不能呼叫增援?”我又问。
“这次行动保密性非常非常高,能抓到我们行踪的人我完全想不出。看现在的情况,增援就算来了我们也死光了。”休斯摇了摇头。
令人奇怪的是,在这段时间里,枪声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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