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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奥索维说出要保护初邪的时候,我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意外。

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奥索维并没有真正的站在初邪的对立面上。

奥索维私下和我进行过很诚恳的交谈,这或许让我比初邪多出了一些对事情发展的看法。

如果非要做比喻的话,奥索维就好像是一个强行替女儿做了艰难决定的父亲。

这种想法的产生并不是因为我轻易就被奥索维给说服了。

当我亲眼看到了海蓝大陆难民的数量以及铁辉城挤满了难民的城区景象之后,我慢慢觉得燃墟的独裁统治并不一定是坏事。

燃墟的立场非常简单:当人们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权利什么的都会变得无关紧要。

所以他把这些祈求食物的人们当做畜生一样喂养起来,驱赶着他们前进,直到回归真实为止。

至于公平?正义?或者尊严?这些并不在燃墟的考虑范围内。

初邪的想法就复杂的多了。

她认为就算人们没有足够的食物,也仍然需要拥有诉求的通道。

她不希望难民之中出现弱肉强食的规则,至少不能在她说了算的时候出现。

我并不是说燃墟就一定是对的,而是因为我认为初邪低估了资源上的压力。

当我真正体会到我们要喂饱多少人肚子的时候,我发现,让这些人在这趟漫长的旅途中一直保持理智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了维护那个脆弱的秩序,我不知道初邪要下令屠杀多少人。

如果非要有人下这个命令的话,我认为还是燃墟比较合适。

或许奥索维也正是看透了这点,才瞒着初邪让燃墟取得了主动权。

奥索维并没有因为初邪炸毛的言论生气,他一直就是一副从来不会生气的模样。

“贪狼说的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你身为一个纯法师,的确很难在战场上派上作用。”

初邪轻蔑的哼笑了一声:“呵呵,你这两边讨好玩的还挺开心的?”

奥索维也看着她笑,但他的笑容要诚恳的多:“我并不是在讨好谁,而是在说事实。你不是那种不爱惜性命的人,想通了这个道理你就应该接受我的建议。我经历过那种战争,我最清楚该怎么样从那种战斗中活下来。”

初邪一直用不和善的目光盯着他。

“那又如何?”她声音里面尖锐的东西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灰心的感觉,“一手创建反抗军的奥索维·康夏……竟然不是人类,反抗军里有谁能想得到呢?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奥索维在突然之间变成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妖怪……有谁还能再信任你?”

“或许你只是不想承认而已,自始至终我想要做的事情都没有变过,那就是把你们送回原来的世界。”

初邪摇头:“我并不是在说这个……我是说,你的一切。你曾经的笑容、沮丧、惊讶、悲伤,那些组成'奥索维'的印象,已经都被打碎了,你懂么?我已经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了,没人知道……”

奥索维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你们可以重新认识我。”

“那好!”初邪似乎决定了什么事情,“那么就先来争取我的信任吧,回答我的问题,看看答案能不能让我信服。”

我和奥索维都对初邪的决定有些意外,不过奥索维看起来似乎是偏向于高兴的那种意外。

“除了我必须要隐瞒的事情,你尽管问好了。”

“你是里林,所以和里奥雷特一样,也能活很久,对不对?”初邪问。

“并不完全是。绝大部分里林都和你们人类寿命相近,只有像我一样成为了【战士】的人,才会被称作时间之外的存在。”

“那么你多少岁了?”

奥索维摊开手,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初邪点点头:“好,没关系。现在是真正的问题了,给我们讲讲你的第一个女人。”

我听到这句话以后觉的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塞到了嗓子里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爽感,她还真是会挑些奇怪的问题。

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她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是出于八卦的目的。

奥索维陷入了思考,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并且开口之前发出了一声自嘲式的轻笑。

“让一个老家伙回想最初的记忆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不是因为在编造什么新的谎话吧。”初邪仍然用不信任的语气回应道。

奥索维没有回嘴,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是在我刚刚成为战士不久的事情。我曾经的家乡被毁灭了,为了和敌人打仗,我努力成为了战士。那时候的我有些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聪明成熟。我觉得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和痛苦已经足够多了,多到可以站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用礼貌的微笑来对待周围的人,带着一丁点的轻视。”

“我当时所属的是一支情报小队,我就是在那里认识她的。虽然对我们里林的【战士】而言,年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但在那个时候,我还没能真正习惯'失去年龄'这件事情。她比我年长一些,是队伍里最活泼的成员之一。那个时候,队伍里有喜欢着她的【战士】,我记得还和对方打了一架。”

“她叫什么?”初邪问。

“阿朵。”奥索维干净利落的答道,然后他的话语一点一点的缓慢了下去,“我记得她的名字,但是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模样。当岁月从你身上坚定的剥离之后,你会发现,你所能记住的不是某个人的样子,也不是对方说过的某句话……能够一直印在你脑海里的,是一种语气。她说话是所使用过的那种语气,是我到现在唯一还能记得的东西。”

我和初邪对视了一眼。

或许现在我们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如果我们也能够活上千年之久,是不是能够记得对方的一切呢?

“其实阿朵和我在一起之前,是喜欢着另外一个人的。不过那个人距离她太过遥远,所以她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提起过。所以她选择了我,大概我当时那种幼稚的自信让她在战争中能够多出一些安全感吧。”

“你知道她喜欢别人,难道不嫉妒么?”

我暗自觉得,初邪问这句话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八卦意味的。

奥索维摇了摇头:“她当时喜欢的人也是我所尊敬的人。而且你并不明白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战争的残酷是我记忆中最先学到的东西。我们那时候不敢有任何奢望,只希望能够在血战之后的夜晚,有一个能够倾诉和偎依的存在。”

初邪眯起了眼睛:“她在你们的战争中死了,对么?”

奥索维点头。我试着从他眼中找到悲伤或者哀痛,但是却失败了。

“我们执行了一个重要的任务。当我们前仆后继耗尽自己的性命想要完成那个任务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仅仅是一个诱饵。我们小队绝大部分成员都必须死在那个地方,这是在出发之前就被决定的事情,只是我们并不知道。我们遇到了前所未见的强大敌人,我们一整个小队都没办法抵挡那个敌人。阿朵最后冲上去之前我想要拉住她的手,但是没能做到。她刺中了敌人的胸口,敌人刺穿了她的脖子。”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很愤怒?”

“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我记不住了。我能够确定的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在她死的时候那么痛苦。或许她在我心中比我想象中重要,那是我当时所感受到的东西。不过,现在那种感觉也已经消失掉了,我之所以能记得这些,大概还要归功于这件事里的另外一个人。阿朵的存在,我本来也应该会忘记的,现在能记得这些,我大概也应该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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