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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滚了。\r
张辽只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来一趟。早知被困在此间进退两难,就该抗命而逃,避得越远越好。\r
里面的人几乎将他忘了。床笫间私密言语,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什么第一次、为谁动了情……诸般淫声浪语,尽皆入耳。\r
甚至还有下流调笑,张辽只在军中营妓处见识过。那句“到底是你好”,像足半点朱唇万客尝的娼妇。难怪夏侯惇不信。\r
但,实实在在的,曹操这话怕不曾对别人说过。\r
至少,张辽自己没听过。哪怕最激昂时,曹操也留着些矜持与自重。是高高在上的“纳取”,享受旁人“侍奉”,满足另一种肉欲。从来不是“屈从”,亦不必讨好。\r
因而不曾知他也有这样一面。如天下所有流连风月的浪荡子,污言秽语,无遮无拦。又促狭计较,坚决要证明自己于对方心中独一无二,以满足虚荣,不然死都不甘心。\r
“……仍未见汗出。再忍耐些……”\r
“唔……谁要忍?正该快些……给本初、孟卓回来撞见,一定闹得没脸……嗳,阿惇……父亲、叔父跟前……你不准说走嘴……不然躲不过一顿打……”\r
“胡说什么,以为这还是洛阳学堂时?……清醒点。父亲、叔父早已故去……没人会打你,更没人敢。”\r
“怎么没有?那边让之妻,不就是……竟不畏死,想取吾性命,又何止是打……明明想活她一命,为什么她偏不肯?”\r
“你杀她夫君,夷其家……幼子也不放过。又还诓骗威逼……孟德,是你不对。怎能怪她。”\r
“吾何错之有?床笫合欢时,她也得趣……凭什么,一个小女子的心也收服不了?……明明娇啼宛转,叫得人动火……比邹氏还胜三分。杜氏(秦宜禄之妻)也比不得……嗳呀!元让……轻些!不……嗳……好舒服……是……是你好,比她们好……”\r
一句一句,往昔的浮光艳屑,飘过帘外来。\r
十五而有志于学,二十而冠,举孝廉。三十破黄巾,后起兵陈留,逐鹿天下……他几经沉浮的前半生,张辽无从参与。却于这意想不到的所在,听见了故人旧事的线索。\r
终究亲疏有别吧?他纳边让之妻栾氏时,自己与吕布正辗转流落。因边让之死,才有后来陈宫反叛。吕布占据大半兖州,几乎将他逼上死路。\r
到纳秦宜禄之妻杜氏,已是他兵围下邳。自己击退了夏侯惇的先锋,却难挽大局。十二月冬雪中登上下邳城墙,怀必死之心,欲做最后一搏──那时,如何能想到还有今日?\r
张辽站起来。将温好的酒托着,一步步走入那红绡帘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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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摇摇。\r
曹操仰在榻上,柔滑的素绸衬着疤痕斑驳的身子。腹上身下,一片狼藉糊涂。他却不知羞耻,将一只手凑在唇边,孩子一样,吃吃地笑着。\r
夏侯惇仍在他体内。正是欢愉之时,冷不防遭人撞破,才省得方才种种尽为人所知。登时恼羞成怒,低吼:“张辽,退下!”\r
平素的克己庄重全顾不上,只差没跳起来与之拼命。\r
曹操却不以为忤。伸出手,悄悄一扯他衣袖:“文远?”\r
张辽心中一动。不知怎样,递出的酒泼洒一半,竟溅到主公脸上。一慌,连忙用手给他拭去。\r
曹操舔舔唇边酒浆。顺着酒迹,一路舔到他手上来。张嘴饮尽他倾下的半盏残酒,意犹未尽。忽而艰难地脱身而起,贴到张辽怀里去。\r
百般柔媚。腻着声,无端端撒娇呻唤:“心肝!”\r
又说:“几时来的?这样大胆,不怕人撞破?”\r
话说得轻浮,犹如男女私会,后院偷情。浑忘了最怕为之“撞破”的那个人,此刻就在身后,与之交欢方止。\r
张辽一时应对无措。正欲伸手相扶,已听闻一声暴喝:“你敢!”\r
夏侯惇正怒目相向。一手拖过曹操,满面霜威,逼令不可造次。\r
但曹操不肯放过。挣扎摸索着,拨开那铠甲下摆,向胯间埋首下去──尚未触及,已被夏侯惇拦腰抱住,揽回自己怀中。仓促间,他只顾衔住裤带一角不放,几乎扯脱下来。张辽又不便抢,忙弯腰按住,才免于出丑。\r
两相对峙,难堪得无以复加。\r
不是不知道彼此私下里的情事。不过主公“船多不碍港”,各人随之掩过不提罢了。谁能料想还有这一场,面对面将一切都拆穿?抢人抢到床上来,仅存的体面也丢尽。\r
夏侯惇环着曹操肩膊,吻过耳珠与后颈。如野兽占食,无声中宣告所有权,暗示其知难而退,勿要觊觎染指──论资历、亲疏,魏王麾下无出其右。什么时候轮到他给别人让路?识相的,就不该招惹到眼前来。\r
张辽不是不懂。却因着某种不可知的心绪,硬是在原地驻下了,半步不退。\r
一榻内外,直如战场争锋。沉默中藏着较量,各不相让。\r
唯独曹操,仍不知险恶。在惇怀中将腰肢微扭,由他温存爱抚,一面偷将两腿分张,露出下身隐秘之处。肉穴尚未收拢,汁液蜿蜒两腿间。另一手抚着自己性器,有意无意地,把风骚卖弄给他的将军看。\r
几曾见过,这雄霸中原的君主,放荡至此?\r
趁张辽失神呆立,又探出右足,踏到其下腹上。隔一层裈裤,试探那要紧所在──这刚毅端严的战将。心已如野马脱缰,一触即发,面上仍一派镇定持重。这样的不坦诚,规矩给谁看?\r
他满面妖娆之色地,下令了:“王有敕命,使伴驾左右。勿辞勤苦,以娱孤意。”\r
全不顾夏侯惇喝止,又补一句:“不可推诿闪躲──还不快过来?”\r
最后一分窒碍都给打破。张辽只觉得像一团火,霎时间烧尽四肢百骸。匆匆一句“谨遵丞相之命”,猛地推开他右足,野兽出闸一般,合身扑上,捧起他的脸深吻下去。来势这样凶猛,几乎连夏侯惇一并撞倒在榻上。\r
“做什么!”夏侯惇只待踹他出去。却不料听见自己怀里的人呻吟出声,闭着眼与这横插一手的“情人”拥吻,陶醉不已。\r
登时,说不出的怒火烧上心来。怎得如此不知羞?放荡纵欲已是不该,还弄到自己眼皮底下,真真是“恃宠行凶”──以为自己就该百般忍耐,不会发作?\r
气急之下,惇扳住他转过来。诸多责问正待出口,却见曹操顺势伏下去,将脸贴在自己胸口,对着张辽分开腿:“文远,进来。”\r
张辽含混应了。屈身徐徐攻入进去,一路探向深处——那紧实而温暖的肉体。内壁摩擦着性器,不知是情欲或体内的温度,热得这样烫人,几乎将血也煮沸。整个人入坠癫狂境界,一切常理、尊卑、法度、廉耻……统统变成过耳清风。\r
物我两忘。天地间只眼前这份欢愉,是真正唯一要紧。除此之外,再无一事挂怀。\r
夏侯惇怀中,曹操那被春情熏染的脸,渐渐充了血。止不住气喘连连,如醉如痴──往日与己欢好情愉之时,也不过如此模样。人不如新,是因贪这痛快?\r
总是自己太迁就之故。样样为之好,反纵得他不识好歹。\r
惇扳着他下颌,恨不能看到他心里去。那修剪得当的短须,还有喉结,再向下,是胸前褐色的两点……忽而,他于怒中生出一阵恶念。将之一推,便欲起身。\r
“等等……别走。”曹操微阖着眼,双手去勾他颈项,“又……又没说不要你……何故赌气?”\r
“谁说要走?”惇忿忿然应声。突一发力,将他推去张辽怀里──措不及防,惊得张辽也一愣。连忙将主公抱住。\r
惇跟着欺身上来。托起他一双腿,向那交合之处摸索去。近乎咬牙切齿地,在他耳畔低语:“是你说的,不会不要我。”\r
曹操一时未能解。药石之下,人也变得迟钝。待下身一阵痛,才省得挣扎:“不要……元让,疼得很。”\r
事已至此,哪有退路?将那已被填满的谷道再拓开几分,借着一点润滑,缓缓挤进去。少时便尝过滋味的幽秘之处,已先为旁人所占,窄得几不能容。两厢倾轧,彼此都觉着不适──太紧了,并不如先前宜人。\r
然而他偏偏固执地,一进再进。一如方才张辽,被不可解的冲动所驱使,断不肯轻易罢休。\r
最苦还是当中那个。先只是擦伤微创,后渐渐难忍。下体撕裂一样,痛得曹操迸出急泪。用力捶打抓挠他肩背:“住手,元让……说了好疼,快退出来!”\r
见彼置若罔闻,索性狠狠一口咬上去。再反手抓住他脑后短发,叱责:“王有命,何不遵?你要作死么!”\r
“咦?丞相不是曾有命,使将军便宜行事,不拘科制。”张辽懵懵懂懂地插嘴。混乱中忘了前因后果,只知有一说一,耿直得犯傻气。\r
曹操瞪他一眼。若非此时此景,这眼色原该是令人胆寒的。\r
但张辽看不到。他在他身后,捉住曹操手腕,牵回到唇边。那颀长有力的手,此刻因受痛而微抖。像一句含而未吐的诱惑,欲说还休。\r
张辽轻轻吻过掌心。冷不防,那指尖向内一屈,竟在他脸上抓出几道血痕来。\r
“有令不从,还强词夺理?”曹操趁他微愕,挣扎欲起。不经意撞翻了给侍寝之女补妆的镜匣,胭脂蜜粉飞洒出来,扬于半空。\r
如一阵泼天的红雨。夏侯惇的手箍着他双腿,再攻入寸许。张辽又不肯退,因吃痛,更要制住他双手,拗到胸前,免他再伤人。\r
彼此都不顾得怀中人抗拒。只是贪婪侵占,餍不知足。\r
红雨徐徐落下。他们在他体内,你争我夺。有种豁出去的放肆痛快。谁还管什么家国天下,王图霸业?在这丈许床笫间,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眼下,此时,这一刻,谁也不甘心放手退让。\r
曹操周身颤抖不已。被锢锁在两个人怀中,将平素一切霸道蛮横统统扫尽。这两员忠诚的悍将,积攒了多少渴望,竟这样的疯狂?将欢爱当做一决胜负的战场,此进彼退,却都只是盯着他。每一喘息,蹙眉,都视做嘉奖,愈战愈勇。\r
是谁的手,在身上游移?揉弄着胸前的凸起。耳根处有温热的唇,翻覆亲吻,将呼吸撩拨他情动。偏偏那充血的肉器,他们不肯去抚慰。眼看着他因受痛而委靡,又因情欲而复昂挺,只一心一意于旁处用功。带着点置气地,要看他自行败溃。\r
分明苦到了极处,连反抗也不能。却不知如何,渐渐由狂乱中生出狂喜。\r
燥热的身躯渗出细汗。身下放松些,再放松些,引他们施展手段,取悦于己。各自都相伴多年,却不曾这样放纵。总记得他是他们的王,是丞相,是泱泱华夏真正的天子,不可亵渎卑辱。要小心翼翼地奉供,怕他不适或厌憎──可是谁要那些?情愿看见他们最卑劣、不堪的一面。将身份、尊严都抛去,不是什么奉献了身心与武勇的忠臣良将,只是最单纯的,为肉欲所攫获的两个人。原始得近乎于兽。\r
被翻红浪叠叠高,香粉不得安落。绡帐轻摆,浅粉、正朱、绛桃……深深浅浅交错扬起的红中,是谁匀了一点残脂,轻点在他口唇上?\r
如新妇红妆。曹操偷偷地,颔首一笑──无尽妖娆。\r
于是更加放任地,由他们摆布。双腿大张,人随着身下耸动而摇荡,一声声叫到云霄上。体内最敏感的所在,被连番的碾磨。总是一个刚去,另一个又来,没有消停的时候。二虎夺食一样,都想令他臣服于己手。\r
故而总是在将至未至之间,徘徊不已。曹操渐渐焦躁难耐,不由得扭腰送臀,去追逐那甜蜜滋味。如梦如醉地,含混呼唤:“今日……是要……死在你们身上了!”\r
到巅峰那一刻,他全身战栗难抑,汗出淋漓。体内痉挛着阵阵收缩,一层层一重重地缠裹两支阳具,着力套弄──真正销魂蚀骨。耳听见他们低吼咆哮,将那滚烫的白浆浇注在最深处,自己也把持不住,蓄存已久的蜜液喷薄而出,一泄再泄。\r
整个人快慰得脱了力。瘫软之前,勉力捻起一点脂粉,一手一个,点在心口:“做个记号……如骡马烙臀,从此只归吾所有。知道么?”\r
夏侯惇与张辽,带着几分纵情后的混沌与茫然,似懂非懂。低头看自己汗湿的胸膛上,各自殷红的一点,应着鼓动的心头,像一颗洗不退的朱砂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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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r
后来夏侯惇反省此事,难免觉得十分疑惑。当日后半段记忆模糊难辨,只晓得醒来见三人同榻而眠,周遭一片狼藉。至于发生什么,自己跟张辽一样,都回想不起──但孟德因不可知的缘故,断定是做了反常之事。故而大翻其脸,连捶带打地,将两人自榻上撵下去,直骂“放肆”。又威胁不准对外泄露,只许装作无事,盖过不提。\r
说是不提,心中却难免思量。自己好端端的,为何忽然糊涂失忆?连做了什么都不知。实在殊不可解。\r
“……张辽将军正于家中养伤,闭门谢客。”来小酌的夏侯渊,与他细述新近八卦,“军中风传是因伤在脸上,不便见人。疑似勾栏女子争风吃醋的手笔。哈哈哈,他怎么碰上一个小泼妇?”\r
惇勉强一笑。那小泼妇多半就是魏王,这话可不能说与人知。\r
再一想,又觉得自己幸运。伤全在后背肩膊,可瞒过旁人,以免受议论。\r
“据世子说,金乡公主驸马也因流连风月,受伤脱了臼。”饮尽一杯,渊又说,“现在的女子,怎么都这样凶悍?幸亏他有五石散──对了,日前驸马将五石散改制成香料,可置于炉中,使之徐徐生效,烟灭后犹能良久不散。但药方被世子索去毁了,命令不得滥用。不知这又是何故……”\r
后面的话,惇一概没有听进去。仰望明月,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疑惑已尽得答案。不由得对曹丕生出几分赞许──这造祸惹事的方子,果然还是毁干净,才能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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