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青却还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念头,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口角。
也正因如此,直到多年以后江寒青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己手下的两员爱将林奉先和耿思敏一碰着就要吵架。
林奉先说东,耿思敏就要说西,耿思敏说要做的事情,林奉先就嚷着千万不能做。
其实真正的根源就在于这次的口角。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过来的还不止一个人。
白莹珏警惕地望向声音傅来的方向,原来却是江浩羽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白莹珏低声对林奉先道:“奉先,刚才那些话你可千万别泄漏出去。”
林奉先慨然应允道:“您放心!我虽然不赞同,可也知道这些话不能乱说。”
耿思敏和白莹珏这才都放心地点了一下头。
江寒青却兀自还在沉思中,白莹珏使劲拽了一把他的衣袖道:“你父亲过来了!还在想什么啊!”
江寒青这才“啊”的一声惊醒过来,看看已经快要走近的父亲,对身边三人道:“你们三个先进去吧!老爷子可能找我有什么事情!”三个人刚转身离去,江浩羽一行便也来到了江寒青身边。
看着离去的三个人的背影,江浩羽问儿子道:“你都准备好了吗?”
见江寒青点头应“是”,江浩羽便道:“那你跟我在大院里逛一逛!明天早上的事情还要给其他都布置一下呢!”
江寒青也不便推辞,就顺从地跟在父亲身后往其他地方行去。
路上江寒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父亲,明天出城之后,咱们是往哪一个方向走呢?”
江浩羽“哦”了一声,轻捻胡须缓缓道:“这个我已经考虑好了!出城之后,我就向南直行,然后找机会转向西域。你呢,就向东走,等京城的风声过了——段之后,你再掉头西行。这条路线相对远—些,但也比较安全。”
江寒青装模作样焦急道:“父亲,你往南走很有可能碰上石嫣鹰啊!不若你朝东走,儿子向南。这样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保证您老人家的安全!”
江浩羽一愣之下,脚底下的步子也立刻停了下来。
他转头很仔细地打量儿子的表情,看到他满脸焦急之色,便微笑道:“青儿啊!你是我和你母亲唯一的儿子。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老头子就算安全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不要跟为父争了,咱们江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往东行,不要急于掉头,一直要等到确信时势绝对安全,再想办法折回西域你母亲那儿。如果到时候我这老爷子还在世上,咱们一家三口就又可以团聚在一起!”
江寒青心里暗骂道:“死老贼,果然不出耿思敏所料!就是担心小爷夺你的权!你等着瞧,看看最后抓住大权的到底是你还是我!哼!有母亲的支持,我还怕斗不过你!”
一个邪恶念头又一次在江寒青心底涌起。
“到时候当着你的面操母亲那贱人。哼!看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气都要把你给气死!”
表面上江寒青却感激涕零地挤出两滴清泪,跪到地上呜咽着道:“父亲……
孩儿……孩儿……”
江浩羽轻叹一口气,伸手拉起江寒青,满面爱惜之色地轻轻抚摸他脸上肿起的地方,一把哭腔地说道:“孩子,为父刚才下手太重,把你脸都搧肿了!你不要怪父亲啊!”
江寒青作势一下扑到父亲怀里,啜泣道:“孩儿不怪父亲!孩儿不怪父亲!”
江浩羽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轻拍江寒青背脊道:“乖孩子,乖孩子!快别哭了!二十几岁的人,还哭什么哭?咱们又不是一定就会死在奸贼手上!走!一起去看看其他地方。”
说完便拉着江寒青的手往前走去。
江寒青走在父亲身边,用衣袖使劲擦干眼泪,却还抽泣了好一会儿,才作出情绪平复下来的模样。
父子两人的这番做作,如果让白莹珏看到,估计又会感慨半天了!
入夜之后,天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像水桶倒下来一般。
江家大院此夜实行灯火管制,绝大多数的灯火都被熄灭掉了。
所有的人都早早躺到了床上,可是真正能够睡得着的却没有几个,大多数人的心思都飞到了明日的突围上。
听着窗外劈里啪啦的雨点声,许多人都仿佛在风雨声中听到了明日厮杀时的阵阵惨叫声。
胆子小一点的紧紧抓紧身上的薄毯子,向同伴身上拼命靠近过去,似乎这样能够寻找到一点精神上的依靠。
夜,难熬的夜,无眠之夜啊!
耿思敏和林奉先率领的十几个武士按照江寒青的吩咐,在他那个院子的外面临时搭起了几个帐篷,十几个人就蜷缩在那几个帐篷里度过这在永安府的最后一晚。
虽然这群人中的每一个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真刀真抢的搏杀,可是面临明天那种家族生死存亡系于一线的历史性时刻,每一个人心里还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耿思敏也不能例外,躺在帐篷里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不过严格来说,他那种情绪不应该叫紧张,而应该称为兴奋。
多年来在西域“玉凤军团”中磨练出来的军人本色,让他这样的人一听说厮杀就会感到兴奋,血管迅速地贲张,浑身的筋肉都充满了力量。
可是说来也是奇怪,越是这样兴奋,他的头脑却越是比平常还要冷静。
耳朵里传来的是外面豆大的雨点激打在地上发出的“啪啪”声响,耿思敏的脑海中回忆的却是从西域出发前拜见凤帅的场景。
那天也是下着这样大的雨,耿思敏已经收拾好行装,只等第二天一早雨停下来就立刻出发。
凤帅的一个婢女找到了他的府上,对他道:“凤帅请大队长过去还有事情要交待!”
前面几天阴玉凤已经单独召见过耿思敏多次,该交待的事情应该已经交待得差不多了,为什么在这出发的前夜还要再召见他一次呢?
“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耿思敏不敢怠慢,迅速跟着婢女来到了阴玉凤位于日落城中心的“西域都护府”。
阴玉凤仍然像白天一样身着全套戎装,端坐在书房的书桌前,呆呆地望着灯笼出神。
耿思敏跪倒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凤帅,耿思敏觐见!”
说完耿思敏全身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对于“玉凤军团”的将士们来说,阴玉凤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神,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只能是俯首贴地。
阴玉凤悦耳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哦!你来了!坐吧!不必拘礼!”
耿思敏爬起身来,恭敬地弯着腰退到一旁的椅子边侧身坐下。
阴玉凤道:“思敏,该交待你的事情其实都交待得差不多了!今天叫你来,只是要提醒你一件事情。”
耿思敏道:“请凤帅指示!末将一定牢记于心!?”
阴玉凤侧头看着灯笼里闪烁的烛火,良久没有说话。
耿思敏不敢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阴玉凤。
以前虽然他也有过多次和凤帅单独的会见,可是面对高高在上的无敌统帅,他的眼神却从来不敢有稍微多片刻停留在她脸上。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大胆地观察像神一样存在的风帅。
美丽的杏眼所流露出的眼神是那么的忧郁,就像那闪烁的烛火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俏丽的脸颊上似乎挂着一丝淡淡的悲愁,让人禁不住想要替她分担心底的忧愁,修长雪白的颈项似乎正适合她清高的身份,那高傲的气质让人只能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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