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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妹妹,好久不见。”夏浅斟走到她的身边,抚了抚她的头。

那一刻苏铃殊竟生出对方要将自己吃掉的错觉。

这个念头不过一瞬,夏浅斟嘴角微微勾起,微笑道:“算了,不吓你了,从今往后,你彻底自由了。”

话音如刀,无形落下,斩去千丝万缕。

苏铃殊觉得身子一轻,那些曾经束缚着自己的执念和记忆烟消云散。

她曾经无数次思考自己是谁,但如今真正做了自己,她却并不觉得开心。

夏浅斟的衣袂带起微风,拂过苏铃殊耳畔的一绺细发,春风过,浮屿的雷火渐渐平息,花卉渐次苏醒。

叶临渊深深第看了她一眼,走过她的身边,平静道:“从今往后,好好修行,将来你会成为浮屿新的首座。”

苏铃殊并没有因此觉得高兴,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依旧包裹着她,她问道:“我能去游历天下吗?”

“可以。”

“那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取剑杀妖尊。”

“非杀不可吗?”

“是。”

叶临渊说完这一声,向着远方走去,人群向着两边分开了。

苏铃殊明白,如今整个天下,邵神韵是唯一可以威胁到他们的人,杀了她,之后漫长的修道岁月才可以平静,他们要斩开这方天地去往更大的天地看看,哪怕有千万难。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叶临渊已入见隐,那他出剑,哪怕是那位妖尊大人也得身死道消吧。

届时北域将彻底天下大乱,无数妖怪都会死去,整片北域说不定都会被荡平。

而届时叶临渊或许会做一个甩手掌柜,再不过问天下浩劫,只与夏浅斟潜心修道,甚至破开见隐境界,打碎这片虚空迷障。

野心勃勃。

金书三万年让他受益无穷,贯通了有史以来所有的道法,却竟未能动摇他心性分毫?

苏铃殊只觉得背脊发冷,不再多想。

如今他要杀妖尊,谁又拦得住呢?

偌大的浮屿,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一对天作之合的道侣身上。

见隐的境界如大风吹伏百草,令那些心高气傲的修士生出只能跪拜不敢直视的冲动。

而在无人关注的地方。

那座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代刑宫,宫门缓缓打开。

白折走出之时,已是满头白发。

此刻,叶临渊与夏浅斟并肩站在浮屿的观神玉台上,今夜,只要他们前往承君城,将邵神韵斩于地牢之中,从此修行之路便高枕无忧。

“先随我取剑。”叶临渊道。

他牵着夏浅斟的手,脚尖轻轻擡起,向着虚空踏出一步,他一脚还在玉台之上,一脚却已经落在了千里之外。

但他这一脚未能跨出去,一柄古拙长剑横亘在他的身前,硬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规矩。

不知何时,白折已然站在了叶临渊面前,麻衣白发,容颜苍老,剑先至,人随后便至。

众人这才想起,那座代刑宫也已关闭了七年。

在所有人都觉得白折首座折了心气,可能要死于这个死关之时,规矩剑破空而至,停在他与叶临渊之间。

叶临渊看着身前那柄古拙沈钝的长剑,上面的刻痕历经千年未曾生锈斑驳,清晰地镌刻着方方正正的纹路,一如白折眉角苍老的皱纹。

叶临渊笑问道:“白先生要拦我?”

白折长发覆面,形容枯槁,如诵读经文的苦行僧一般,他声音苍老道:“七年之前,你的行事便已在规矩之外。当时我未敢问剑,如今你要剑临人间,我便自然而然醒了,也自然而然来了。”

叶临渊道:“我与七年前的我已是天壤之别,你当时未出剑,此生便也失去了出剑的机会。”

白折点头道:“我明白,但我仍想试试。”

叶临渊悠悠道:“听说多年前,你曾以剑伤过语涵?”

白折道:“我与裴仙子在雪原上有过一次交手。”

叶临渊问:“她当时出的第一剑是什么?”

白折道:“拨云开浪。”

叶临渊点点头,将手伸到背后,作拔剑状,剑锋摩擦沙石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背后宛如真的有一柄绝世之间,随他心意缓缓出鞘,叶临渊的声音契合着拔剑声响起:“那便是此剑吧。”

白折静静地看着他,问:“你还没有自己的剑?”

叶临渊道:“很快便有了。”

白折想到了那个传闻,悠长叹息,他将规矩抵在身前,一如当年般低声喝道:“剑名规矩,天下雪走。”

……

林玄言回到家中,在陆嘉静的盘问下将今日遇见裴语涵的事和盘托出。

陆嘉静嗤笑道:“你们师徒真是擅长装疯卖傻啊,接下来呢?老老实实做人家徒弟,再没有非分之想?”

林玄言道:“语涵如今能有这般心境,或许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陆嘉静疑惑道:“她真的已经见隐了?”

林玄言道:“我也不确定,她说是就是吧。”

陆嘉静叹了口气,有些气馁。

过去她也曾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如今百般波折,升境堕境都成了家常便饭,辗转这么多年,却仍在化境,连年仅二十多岁的季婵溪都比她厉害了。

林玄言安慰道:“我与季姑娘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还不是都听从静儿调遣,将来我们成立一个隐世宗门,静儿担任教主,我们左右护法,如何?”

陆嘉静冷笑道:“然后教主被左右护法轮流欺负?”

林玄言眯起眼笑看着她,脑海里已经脑补起了那个动人的画面,心里痒痒的。

门忽然被推开,季婵溪跑了进来,蹙眉道:“外面……好像出事了。”

三人跑了出去。

门外,大雪如珠帘倒卷般排空而上。

每一片雪都似是一柄剑。

南宫的房门也已推开,她看着漫天倒卷的残雪,神色凝重。

在昨日得知邵神韵被封印在干明宫地牢之时,她便心绪不宁,她与林玄言商议,今夜之后,他们便联手撕开轩辕王朝的护国大阵,救出邵神韵。

林玄言对此没有异议,七年之前,他也曾对邵神韵许诺过,将来某日,要借她一剑。

如今也正是还诺的时候。

于是这一夜变得无比漫长,南宫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如今见到这大雪倒卷,她更难平静。

林玄言伸手接过了一片雪花,摊在手心,雪花奇巧的纹路如被剑细细雕琢过,带着锋芒锐意。

老井城中,裴语涵掀开了那铁匠铺子的帘子走了进去,打铁声迸溅着火星,眉目苍苍的铁匠擡起头看着幂篱女子,放下了手中的铁锤,将烧红的烙铁兹入水中,白雾腾起,他一瞬间像是苍老了百岁。

“姑娘可是来取剑的?”老铁匠问。

“是。”

老铁匠从琳琅满目的剑架上随手取下了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递给了裴语涵,道:“这是我最得意之作,耗尽了平生心血,我曾无数次想过它未来的主人会是谁,如今仙子既来承剑,那它便终于有了归属。”

裴语涵接过了那柄普普通通的长剑,手指抹过剑身,剑上铭文霎时如流火涌动,璨然明亮,裴语涵喟然长叹:“先生不愧为绝世之匠人,能铸如此绝世之剑,定可以名留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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