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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玄言抿着嘴唇,看着裴语涵衣角纷飞的清美背影,神色沉重。

白折身侧的如海剑光忽然泯灭。

而一道肃杀的剑意在此刻却陡然升腾而起。

它无形无影,就像是极地凛冬令人窒息的寒冷,无处不在。

那一刻裴语涵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律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所有目力所及的视线中,只剩下了白折缓缓拔剑的动作,他拔剑的动作太慢太慢,而那道惊人的剑意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极速攀升!

裴语涵心神大震,她发现自己的视线被白折慑入,天地黑白,她只能看到他!

目光再也无法抽离,即使闭上眼睛,也是白折缓慢抽剑的动作。

而她的身形受到他拔剑的牵引,一举一动都变得缓慢无比。

那青铜长剑没有剑鞘,所以抽剑的动作永远不会停止!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这一剑的剑意不停攀升,直到巅峰之后斩出惊天一剑!

“以微观之!”

裴语涵耳畔忽然响起了一声厉喝,她神智刹那清明,借着这短暂的机会,她闭上了眼,精神遁入了一种冥冥渺渺的境地,在她神识的投影之上,有每一块崖石细小的纹路,有每一片雪花绽放的棱角,有每一片白云微妙的变幻,天地万物事无巨细,唯独没有白折的剑。

这种状态持续不过刹那。

裴语涵手腕微颤,她闭着眼,本能一般地向前一步,接着身子笔直地奔袭而去。

在白折那惊天一剑还未成型之前后发先至,直取他的心口。

“好!”白折瞳孔中爆出异彩,他爆喝一声,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斩出一剑。

那一剑虽不是真正的巅峰一剑,却也足以荡平万物。

裴语涵一往无前的身形受阻,她用力踏足,将身子牢牢扎根在地上,一道道绚丽剑光自她剑锋斩出,有的如清泉缥碧,吞吐不定。

有的如大江横陈,水光接天。

有的如暮色紫烟,悲怆宛然。

剑身振鸣之间,抖落成万千异象。

如果说白折是一座屹然不动的山岳,那裴语涵便是硬生生地用一剑又一剑斩碎崖石,缓慢搬山。

剑声碰撞的声音响彻天地。

林玄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处站场,如今以他的实力远远无法加入到那场战斗之中。

但是好在他的境界给了他一双“慧眼。”

裴语涵初入通圣不久,还欠缺许多战斗的经验。

而这些恰好是他所擅长的。

接下来的几剑险象环生,林玄言用极快的语速报出了只有他们能听懂的方位,裴语涵根据他的指使出招斩剑,虽然渐落下风,但是依旧可以找到间隙出剑反击。

一剑余威渐渐化去。

白折丝毫不给裴语涵喘息的机会,他嘴唇扇动间,一剑已至。

“天地雪走!”

在那一剑将裴语涵震飞之际白折的话语才传播到她的耳中,这一剑力量极大,硬生生将裴语涵推出了数十丈远,剑光过出,两边的积雪也像是附庸了生命,朝着裴语涵翻卷而去,如海兽张开血腥的獠牙。

裴语涵不停地回剑封挡着身前缭乱的剑意和砸落的雪块。

“青黄。”

“方圆。”

“天命。”

白折爆喝三声,三道剑以不同的轨迹涌来,如黑云压顶,千山叠浪,而那剑意太凶太烈,周围覆雪的山峦都纷纷塌陷,轰隆隆的声音雷鸣般翻滚在耳畔,震得耳膜生疼。

林玄言能够看清这三剑的方向,但是他无法出言提醒。

因为那一刻周遭的空气都像是被凝成了实质,他身体像是背负了千斤之重,血气上浮,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林玄言全身法力喷薄,抵抗着白折剑气精纯的压迫。

林玄言已是如此,那身处其间的裴语涵承受何等压力更可想而知。

她知道自己和白折虽同为通圣,但是差距很大,只是 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巨大!

裴语涵抹去了唇角的鲜血,她身形受到剑意威压,不进反退,艰难挥剑,洒下点点星火。

而那天外飞仙般砸落的三剑更是强悍万分,裴语涵封剑格挡,而那剑意溅开,流火般燎燃了她的衣角,冒出许多缕青烟。

她伤势更重,右手虎口震得麻木,仓促间只好换成左手持剑。

片刻喘息后,她再次不停出剑斩落剑光,衣衫已然被侵蚀成青一块灰一块,她披头散发,看着好生狼狈。

她知道林玄言就在自己的身后看着自己。

曾经许多许多次,他们的位置交换,她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剑破万法的背影,目光中尽是景仰和爱慕。

师父有难,弟子服其劳。

这次换我保护你了。

裴语涵抵御着白折斩出的剑海,那海水很苦很涩,其间更是山崩海啸,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可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艰难微笑。

羡鱼如有感应,荡漾出五色剑光。

白折看着她,面无表情。

他对自己斩出的剑极其满意,这便如同闭口禅一般,时间积累得越久,所出的第一剑便越发不可阻挡,白折的剑积蓄了百年,所以他所斩之剑每一道都承和了天人之意,其间威力唯有承受者最为清楚。

他曾立下过规矩,除非死战。不然他只出三十剑。

此刻剑过二十,但他确信这个白衣女子无法撑过那三十剑。

杂念一消,白折再斩一剑。

他依旧保持着握剑的样子,可是青铜古剑已经不在他的手中。

而他与裴语涵之间,似有山峦拔地而起,化作苍茫一剑!

这一剑不分生死,却足可定胜负。

林玄言沉默地看着这一剑,任何方位都没有意义,这一剑太过霸道。

规矩便是霸道。

这一剑之后,他知道语涵会败,甚至会受重伤。

所以他想拿出一些压箱底的东西直接带她走。

但是下一刻,他再也无法平静。

因为他无法靠近她,裴语涵就像是一只刺猬,她的刺便是剑气。

林玄言很快明白过来,知道出言阻止已晚,只好静静地看着她递出那一剑。

这一剑是他一年来第二次看到。

第一次是在试道大会上,俞小塘在最后关头捧出了此剑。

魔宗之剑,苍山捧日。

林玄言的瞳孔通红,那是剑光的映照。

连白折也变了脸色,他横亘出的剑山如也被大日朗照,如火如荼。

裴语涵站在原地,一身白衣同样被映照得通红。

羡鱼燃烧了起来,如一块还未来得及淬火打炼的通红烙铁,一轮大日自剑身捧出,周遭的雪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然后蒸发,连空气都为之扭曲,握剑而立的白衣女子眉目如血,宛然是挥舞镰刀的妖魔。

林玄言轻轻叹息,这一剑或许可以破除白折的剑山,但是一剑之后便没有第二剑了。

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带走裴语涵的准备。

但是再次出乎他预料的是,裴语涵竟然拖着剑直接朝着白折崩去。

大日如来,天地不可安生。

白折的剑山如被火焰舔舐而过,离析塌陷,仿佛末日来临,山川河流荒原云天皆响彻着无休无止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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