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财不入账,货不两清,你先把珠子与我,我便把簪子与你。”
那黑豹子外示清廉,却是轻声低语,只为骗来珠子,就连质押的什物也不还,直把那假疯子送到后厨洗剥干净,径自来个卷包会。
那掌柜心下甚邪,却见那假疯子竟“嗷”地一声大叫,便扑倒在地,四处乱滚乱爬,一面满地乱窜,一面大声哭叫道:
“啊……!我儿子要坑我!……我儿子要坑我!……儿子坑老子……我不活了!……”
那假疯子如此一闹,便见四周众人,停下行当,一并朝那边看来。
那妖魔见事几乎败露,又见众人不论赌客小厮,一同嘲笑起来。
那假疯子一面哭,一面四处攀扯,堂里众人,皆笑而躲之。
那妖魔心下大乱,便忙一面吩咐小厮给众赌客上茶点,一面遮掩道:“傻子耍疯!傻子耍疯!待我把他带下堂去便是。”
那假疯子闻言,当即哭闹道:“我师父说了!不见东西!不给钱!”
那妖魔闻言,当即哄道:“这便拿东西,这便拿东西,你把欠条与我,我便把质押什物与你便是。”
那假疯子闻言,便装假道:“儿子给爹钱……啥是欠条也?”
那妖魔忙道:“你师父给没给你写着字的条子?便把那个给我就是。”
那假疯子闻言便自怀里抽出欠条,胡乱丢将开道:“拿去,揩腚都剌眼子。”
那妖魔闻言,忙使脚踢正那欠条,端详字据无误,便一面吩咐小厮取置物过来,一面同假疯子道:“我取那簪子给你,你便把账清了吧。”
那假疯子闻言笑道:“不行……这……这里人太多了……抢,抢,抢……”
那妖魔闻言大喜,正愁没机会私吞交子,这疯子便送个由头与我,看我把他拐到暗处,抢了簪子,匿了珠子,连他也一同夹生吃了便是。
那妖魔思索间,只见小厮捧过托盘,其上摆着一锭璀璨金镯,一锭皎洁白锡,当间便是支八寸长的骨簪子,但见那簪子质地青绿,只余头前三寸微微发蓝,仅是远观,便觉凉意幽幽,透肌彻骨,铺面而来。
那妖魔拿起盘中金锡骨簪,示与张洛道:
“净土金镯一环,迦南锡一锭,并骨簪一枚,还请查验。”
那假疯子心下大喜,却仍强压心思道:“你……你匿了我的东西也……我……我师父……压……压了可多东西了……”
那妖魔闻言,面露难色道:“那欠条上所写即是此三件什物,你若不信,便自查那字条来。”
那妖魔此言一出便觉后悔,兀那疯子话都说不利索,怎得看得懂字?
然那黑豹子此刻利欲熏心,见事而迷,便失了谨慎,同那假疯子道:“你若不信,我还你一件什物,你便把那朱紫,精金交子还来一枚便是。”
那妖魔一面说,一面取那簪子递与张洛。
那日里画皮妖质押赌物,本就是几欲走投无路之时,也不觉那骨簪子是个好物件儿,权只作个添头,称那金镯锡锭之贵,那黑豹子于初入账时,亦不觉区区骨簪有甚珍贵,便把那骨簪也当个添头与了张洛,那张洛接过骨簪便作势要咬,那妖魔见来人果真是个疯子,恐他坏了物件儿后赖账,便忙阻道:
“货经汝手,我便不包赔了,此是仁兄尊师所爱之物,仁兄可小心收下便是。”
张洛闻言便把那骨簪子攥在手里,一会儿作个痒搔子,一会儿当个剔牙的,蹉跎半晌,把那妖魔也熬得烦了,便同那假疯子道:
“仁兄既见什物,便可否把账清了?”
那张洛闻言,便作个万般不愿之状,一面往出走,一面道:“我……我来……怕挨抢……就……就把东西……放外头了……儿子……你派个人跟我……出……出去一趟……”
那妖魔闻言忙道:“无须旁人,无须旁人!但请仁兄引路便是。”
那假疯子连头也不回,径自奔门外去,那妖魔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那九头师爷在一旁看得分明,见二人走远,便复一面记账,一面悠悠道:“可疑之利,不可收也……”
一旁小厮闻言忙道:“既是如此,可快差人去拦掌柜的。”
那九头师爷闻言忙摆手道:“罢了,罢了……”
那师爷一面控了控算盘,复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想你我多受欺压,今番换个人来,或可自在些吧……你只去把这金银复入了库便是,至于那簪子,观之不凡,得之不详,非是我等可收之物也……”
那妖魔尾随张洛出了宝局,兜兜转转,又叫那守门的牛妖开了门,出离了雉舟赌坊,张洛一瘸一拐走在头前,走一步,拐三下,飞快似蜗牛狂奔,疾走如乌龟奋力,那黑豹子本就生性快急,此刻亦利欲熏心,哪里还等得了?
便三两步上前,赶忙揪住张洛道:
“你快些把那交子与我!否则我便要你化为齑粉!”
张洛闻言道:“你再往头前走……走两步,我……我把那好东西……藏在最黑的地方了……”
那黑豹子闻言便甩开大步,直至走到黑得要摘墨镜视物之处,方才停下,但见四周茫茫,一片漆黑,雾霭相绕,不辨东西,那妖魔站定当场,半晌却见不得那假疯子的影儿,遂没好气道:
“你莫逃也!想我玄八也是有些神通,任你逃窜,终是走不得脱,我奉劝你快些把东西拿出来,否则我便要把你剁成馒头馅儿也!”
那妖魔喊罢,便听那雾那头缓缓道:“我……我知道……你……你闭上眼睛……我到你进前……就,就把东西取与你……”
那妖魔闻言假意道:“我闭上眼了,你来吧!”
那假疯子闻言道:“我看前面那俩碧绿的珠子……指定不是灯笼……”
那妖魔一对夜眼放光,黑暗中看得分明,也格外惹眼,三叩九拜至此,反正那疯子肉体凡胎,怎得都走脱不得,便放松警惕,闭上双眼,但听那步子一步三拐,却愈发轻盈利索,更不像腿脚打圈儿的疯子所走之步。
那妖魔心下狐疑,却也听话,两只爪子捂着眼,更不待言语,但听那疯子离得愈发相近,直至约二尺左右,方才停下。
又听见“呲拉”一声,又闻一股火油硝烟之味,扎晃晃弥散开来。
正在那妖魔按捺不住之际,便听那疯子叫到:“行……行了……睁……睁眼吧……”
那妖魔睁开眼,只见眼前一片暴光恶闪,直似星坠地,好像云着火,那冲天光亮打着旋风,呼啦啦朝天上直刺而上,迸散之物夹着难忍之亮,一边扑啦啦发响,一面直冲妖魔双眼而来。
那妖魔双眼本就畏光,突见如此骇人暴亮,便连个反应的空档也没有便突失了视力,莫说周围景象,连那骇人恶光,一时也瞅不见了。
“啊!”
那妖魔失了视力,便不管不顾,扯开嗓子,凄声惨叫起来。
那天师见状暗道一声好,也不顾不上多加思索,当下便奋起一脚,“噗”地把那妖魔踹进黑水里。
凡世间虎豹之属皆不善泅渡,那妖魔落了水,四肢扑腾了没几下,便见那妖魔整个没入水中,半晌便只见咕嘟嘟冒泡。
那妖魔自落水始不到半刻便沉了底,那道士眼见妖魔沉底,心中便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来这世间万物,总得循个相生相克之道,诸般强横之辈,亦有命门在身,亏是我今番赌中,更仗着那小厮给的白磷犀利,沾了点火星子,便打着旋儿地烧灼奔腾,得亏我攥得紧,否则便也要被那筒白磷顶到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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