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绝望哟。”
安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把剑拄到地上,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肩膀。
她连自我治疗的体力都没有了,但依然带着平静的微笑,“没什么可绝望的,只是时候到了而已。”
“……什么?”
“每天装作微笑地和注定早夭的孩子打招呼,说着鼓舞的话语把比自己还年轻的士兵送去必死的战场,反复做着牺牲一部分人以让另一部分人苟活,并且深明这一切最后都不会有任何意义……有什么可绝望的呢?”
“仿佛石块从山顶滚落,仿佛雨水从天空落下。如果石块和雨水不会绝望,那我也不会。如果石块和雨水不需要绝望,那我也不需要。一切只是顺着既定的轨迹运行,而后,成功,失败,屈辱,荣耀,幸存,死亡,不过都是,命运而已。”
她敛起笑容,竖起长剑,摆出最后的架势,“来吧,无名的魔物,让我看看最后我有什么样的命运,而你又有什么样的命运……”
“我不许!”
但一触即发的对峙被意料之外的声音打破,无光的烈焰席卷而来,将污秽的血肉一扫而空。
艾拉蒂雅踏过火焰快步走来,一直到安的面前,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瞪着她。
安有些意外,又有些局促,“……抱歉?”
艾拉蒂雅眼眶发红,还是努力做着瞪视的模样,任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自己的脸颊滚下。
“对不起,好像吓到你了。”安歉意地说。
艾拉蒂雅直接扑进了安的怀里,将眼泪涂到因战斗而沾了灰的法袍上。
安用还能动弹的那只手轻轻搂住她。
城堡逐渐倾泻,天花板上碎石扑簌扑簌地落下,周围魔焰喧嚣地腾跃着,在这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里,两名少女安静地偎依在一起,谁也不说话。
但这样的时光终究不能长久,艾拉蒂雅手中的书页一点一点地解离,在空中化作细碎的光点。
它的魔力已经耗竭,所召唤来的魔焰随之迅速熄灭,被掩在下面的血肉不过片刻又要卷土重来。
“希儿小姐呢?”安率先开口,仿佛看不到周围的情况一般。
“顺利送走了,因为安吸引了注意。”艾拉蒂雅说,“……但我很生气。”
“抱歉……”安说,合上眼睛,“不过真麻烦呢,再生魔,感觉都比在人界自称魔王的那位还要难对付了。”
“因为在魔界,在深渊附近玺印才能发挥作用。”
艾拉蒂雅说,“……深渊的玺印,创世之时与这个魔界一同诞生的事物,领主之所以为领主的证明,持有者可以近乎无限量地从对应的深渊里提取魔力,配合再生魔的种族特质,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消耗。”
“这样啊……”
“真是荒谬的世界啊,往外是一片死气沉沉的荒漠,空气中过于浓郁的魔力稍有扰动就会引发天灾,甚至本身就是一种剧毒,而在深渊附近又要受着魔力没有穷尽的领主的支配,于是无论被折辱,被压迫,被奴役,被屠戮,也没法逃,没法反抗,这么广阔的世界,其实一个能安身的地方都没有,真是讨厌死了,对吧。”
而更讨厌的,是事到如今才开始想要改变什么的自己。
“是不太容易让人习惯。”安说,埋在怀里的艾拉蒂雅能感觉到她的微笑,“但是诞生了艾莉丝,所以也还不错?”
“……安明明什么都不懂。”艾拉蒂雅抬起头来,凝视着面前的少女,“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不是呀。”
“安是。我说安是安就是,不准反驳。”
艾拉蒂雅撇着嘴,闭上眼睛,“但是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再睁开眼时,熔金般的双瞳绽放着威严的光芒,“我会让它结束的。”
扭曲的血肉终于铺天盖地地压下,将少女们的身影彻底盖去,但下一刻一段绝对的空白出现在血海之中,纯粹的高浓度魔力扩散开去,仅仅触及便将污秽的血肉尽数解离。
安呆然地看着怀中的人儿,挂着泪痕的与人类几乎无异的黑发少女已经不见踪影,新出现的存在带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与威压。
一头水银般的长发披至膝间,瑰丽的眼瞳比熔融的黄金更加闪耀,白玉般的完美躯体包裹在不似凡物的黑袍里,头顶桀然的尖角如黑剑一般破开天空。
她微微翘着嘴角,做出安从未见过的笑容,只有五官中还依稀能见到曾经的少女的影子。
“……艾莉……丝?”
“还那么叫我吗?安的话,应该早就知道那是假名了吧。”
银发金瞳的少女直视着她的眼睛,“终于……终于能让安看到我真正的模样了,可以告诉安我真正的名字了。我的名字是艾拉蒂雅……”
“……深渊的魔神艾拉蒂雅!”
她霍然挥手,城堡的摇晃陡然加剧,成片成片的天花板从头顶落下,但与还在周遭翻涌的血海一样,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侵入这片被纯然魔力填满的空间。
脚下传来异常的重力,但那不是再生魔领主得意的重力魔法,而是整座城堡都被急剧抬升而产生的加速度。
外墙在剧烈的运动中剥离,清爽的风自外面吹来,拂动了安的发丝。
位相投影术。
作为生于魔界长于魔界的魔神,艾拉蒂雅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光凭一具性爱人偶的身体就能支撑自己横跨这个名义上被自己统治的世界,但本体无法移动,冲破诅咒的一小缕分魂无法长期驾驭太强的魔力也是事实。
——那么,就只在一瞬间内使用吧。
在假身上打上锚点,通过时间与无限两枚宝石的力量,只在短时间内将魔神的身体与力量投影过来。
艾拉蒂雅,只在一次魔法的时间内,可以重新作为深渊魔神君临这个世界。
一枚宝珠被无形的力量从重重血肉之中摘出,落到银发少女的掌心。
艾拉蒂雅仔细打量着这枚宝珠,宝珠内是一片翻涌的虚无,仿佛森罗万象,又好像空无一物,只是凝视得久一些就感觉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其中,正如散落在魔界各处,即是生存必须的绿洲,又是无人能够返还的绝地的所谓深渊所给人的印象。
“深渊的玺印……哼,明明冠着我的名字,为什么一直没想着来回收呢。”
艾拉蒂雅喃喃说道,然后啪叽一把将宝珠捏得粉碎,再将碎片吸进掌心,“终于算是物归原主了。”
“深渊魔帝……为什么会……在这里……!?”
随着宝珠的破碎,周遭涌动的再生魔的躯体肉眼可见地失去了活力。
嘶哑刺耳的声音依旧在四面八方轰鸣,只是这次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
“我准许你说话了吗,下等生物。”
艾拉蒂雅打个响指,魔力的领域进一步膨胀,于是更多的血肉,岩石,金属,都被解离为纯然的空白,同时地板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那是还弄清状况的城堡居民被魔力隔空捏爆的声音。
“在部下和奴隶体内留下以供自己复活和再生的种子,真是有再生魔风格的小聪明。”
“为……为什么……”
“只是懒得搭理你而已,下等生物可别以为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真正的魔神。”
艾拉蒂雅戏谑地笑道,左手不自觉地摸了下小腹。
嘴上说得那么了不起,但其实……
是在这座城市被各种各样的雄性侵犯,被无数次地中出后,感觉到精液里包含的魔力有违和感才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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