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家伙虽然才刚出生不到一个月,就能用手转开;和人类一样,他先伸出右手,然后五根指头轻轻一拨。
用最少的动作来达成目的,我想,人类的小孩可没几个能做到像他这样俐落。
我们也买来一枝木杓,负责舀的还是小家伙,却是由我来先品尝;“噗噜”、“嘶噜”声响起,一直要到我都快舔完了,他才把木杓上的最后一点蜂蜜给吸干净
我先闭上眼睛,把舌头抬高;让蜂蜜抹满舌头和硬颚,接着,再慢慢呼吸。
好甜,却不单薄;是充满风味的极致甘甜,浑然天成的美妙艺术!
我想,任何人吃一口,吐出的气息都彷佛带有一串优美的音符。
很难想像这世上会有比这还要美好的事物,如果一个人要驱走忧郁情绪,我认为他该灌的不是酒,而是蜂蜜才对!
“呀呼!”
我大叫,丝毫不顾自身形象;虽然意识清楚,却愉快到觉得眼前的世界开始打转,而我还希望这一切能转得更加剧烈,最好能够持续超过十分钟!
终于,过了快一周后,我又再次尝到蜂蜜。
还是未经过加工的!
我想,舌头舔过左脸颊。
很快的,我像个土着那样蹦蹦跳跳。
看见我这样做,一直咬着汤匙的小家伙也放下罐子,开始手舞足蹈。
沾有唾液的木杓,不适合再伸到罐子里,所以我们干脆用倒的。
起先,是倒在木杓上。
为避免浪费,我们会轮流在底下用嘴巴接。
嫌这样还不够过瘾的我,干脆要小家伙直接倒到我的嘴里。
我也允许他做一样的事,而他却表示要留多一点给我;真是个好孩子,让我忍不住舔他的颈子和脑袋。
他身上有种接近矿石的香气,还有点类似海水的味道。
好像海鲜,我想,但没说出来。
不要几分钟,就去掉四分之一瓶。
过快十分钟后,我们把它放在地上,绕着它转圈:已经很像两个土着围着火堆在跳舞,而我还真有种对它跪拜的欲望。
这个国家的人极端看不起落后民族,有时甚至拒绝承认自己的祖先也曾经如此;所以我若是欣赏部落风格的东西,就是在挑衅那些自认为高贵的家伙;这逻辑有不少瑕疵,却能给我带来不只一点快感。
看来,我也来到有些个性叛逆的时期了。
很快的,我们就把瓶子给盖好。
要在半天内吃完是很简单的,而我比较喜欢每次少许少许的品尝;这样,就能够把享乐的时间延长至一个礼拜左右。
这除了是听来比较成熟的选择外,等下我们也可以配点饼干或面包。
“蛋糕也很不错。”我说,吞下一堆口水,“晚一点,我们可以前往有钱人家的厨房,那里什么都找得到喔!”
兴奋感在我的胸腹中弹跳,简直和小孩逛糖果店没两样;我不仅尾巴失控,连四条腿也开始不安分。
然而,在我进入有钱人家厨房的计画中,没有“吃完后要把钱留下来”这一项。
他们已经够有钱了,而且擅自吃完别人家的东西,在丢下几枚钱币,这是一件很怪的事。
而说穿了,我们其实就是在准备偷窃;意识到这一点,让我冷静下来。
明明不久前才告诫过小家伙,现在却是身为前辈的我开始计画滥用幻象,真该感到羞耻。
且仔细想想,蛋糕比饼干要大得多,数量方面没有多少模糊空间;我们就算是拿走一块,也可能会有仆役因此受罚。
或许会有不只一个人因此失去工作,所以这事千万不能做。
我老实承认自己的失态,并借着摇晃钱袋,来强调自己往后还是会好好付钱。
一些商人曾说,钱币相互碰撞的声音能让人心静,我觉得他们是对的。
小家伙当然想尝尝面包和饼干,我晚点一定会买给他,也许还附上桌巾。
“花色由你选。”我说,小家伙开心到笑出来。过约两分钟后,他问:“话说回来,凡诺又是在哪里赚到这些钱的?”
“我不知道呢。”我垂下耳朵,坦承:“其实我从没问过他。”
我先花约十秒来整理脑中的所有揣测内容,再一个个和小家伙说:“先前,他受其他同行委托时,铁定有拿到很多钱吧?而这家伙早年时就算没有偷拐抢骗,光表演一堆戏法应该也能够累积不少财富。”
凡诺非常瞧不起那种在街头表演的召唤术士,而他与他们的差别,说不定只在于前者服务的是达官贵人,后者的目标仅是路过的群众而已。
当然,我没有证据,也不敢问。
我之所以跟小家伙说这些,主要还是为了报复凡诺这几个月来一直对我很冷漠一事。
反正内容也很合理,我想,完全不觉得罪恶。
小家伙点一下头。
我坐下来,继续说:“我猜,他年轻时的故事应该不会过于复杂。尽管幻象显然很符合各国君王的需求,而凡诺大可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能耐;在一定程度上,这并不会让他违背原则。”
小家伙咽下口水,说:“我希望近代的历史大事他都没有参一脚。”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说,语气平静。
虽然在前阵子,我曾无聊到希望他真能为这座城市带来什么影响。
不需要太大,只要来一点爆炸。
目的可以是为了把小偷从屋顶上跌下来,也可以只是想要干扰几户人家睡觉。
这样虽然幼稚,但也比老待在室内研究好玩多了。
过约两分钟后,小家伙问另一个问题:“我们的消化系统好像不太完全,这些食物会──”
“大部分都无法消化,但也不会造成不适。”我说,舔一下左边嘴角,“至于排泄问题,你不用担心,晚点图书室内的肉块会帮我们吸干净。”
“所以我们吃这些东西──”小家伙说到这里,低头思考一下。
我猜,他早就想到要说什么,只是在寻找比较好听的措辞。
过约五秒后,小家伙再次开口:“我们现在做的,算是一种浪费食物的行为啰?”
我以前也想过这问题,而在经历大概不到十秒的挣扎后,我的结论非常简单:“不过是稍微享受一下而已,别太严肃。何况,我们是吃味道,不是吃饱。事实上,这样的我们比较接近美食家,而非贪吃鬼。”
“我了解了。”
小家伙说,点两下头。
我晓得,自己刚才的发言有点勉强。
要不是我脸上长满毛,此时从脸颊到耳朵可能都发红。
小家伙应该正在心里偷笑,我猜,连胡须都垂下来。
为何不承认自己就是贪吃呢?
当然是因为罪恶感。
小家伙刚才为何会问那个问题,因为他和我一样,都到巷子里的孩子;面颊消瘦,穿着满是脏污的破旧衣物:他蹲在地上,好像很难站稳。
起初,我们是不想让马车或路人扬起的灰尘进到罐子里,才会找一个人比较不多的地方品尝;而在不知不觉中,就来到贫民窟。
这孩子似乎还不到八岁,又或者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比同年龄的孩童要来得瘦小。
看来可怜兮兮的他,可能没有尝过蜂蜜;把这我们刚买的那一罐交给他,是浮现在我和小家伙脑中的头几个想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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