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的决绝,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想到此前他居然还壮起胆子出去晃悠过,居然以为有几十个保镖凭高大的身体做肉盾就能护住他,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
提刑司的陈洪岳愤怒了:“巡抚大人就快到了,如果此案在他到来之际还不能破获,陈某何颜面对叶抚台?”
展伯雄还躲在曹府,和曹瑞希商量后,派出信使回石阡调兵。
田家消息最是灵通,曹门血案自然马上就知道了。
田彬霏皱眉道:“一下子结了张家、曹家、展家三个大敌,又把官府和各方土司推到了敌人一边,这么做,实在太冲动了!如果是我,一定会谋而后动!如果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我宁可等上十年甚至二十年,也不会如此不计后果……”
田妙雯道:“这一关,他是自置死地!闯得过去,他不仅是生,而且将振翅千里;闯不过去,他就死定了!”
李秋池也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叶小天:小不忍则乱大谋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啦……
叶小天斩钉截铁地道:“我从来就不是君子!展伯雄和曹瑞希当日也无人可以证明他们的去处,这个理由就够了。本来他们就不是什么无辜的好人,宁杀错,勿放过!”
叶小天的疯狂举动把各地权贵们都吓到了,他们中大多数人并不清楚毛问智的事,在他们眼里少有异姓兄弟,不都是下人么?
所以,他们都把叶小天的疯狂举动当成了他在花溪遇险后的疯狂报复。
如此不计后果、不讲策略的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谁敢保证自己将来与他就绝对不会发生冲突?
他不按道上的规矩来,那就是圈子里的害群之马,容不得!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安家。
谁叫你是土司王来着,作为黔地大大小小百余位土司的王,你享受了相应的尊重和礼遇,那么出了事,也只能由你来解决。
众人七嘴八舌、义愤填膺的控诉渐渐结束了,高亢激昂的喧哗声渐渐变成了嗡嗡的低语,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落在了那位犹自闭着眼睛似乎在打盹的老人身上,气氛异常压抑,就是坐在下首的安老爹和安大公子都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许久许久,安老爷子慢慢张开眼睛,对安公子缓缓地道:“你去叫叶小天来一趟。”
众土司登时露出兴奋的神情,土司王出面,就算他叶小天是大闹天宫的猴子,也得被这位老佛爷压在五指山下……
“田姑娘此来,是为了劝我收手?同展家做对,不是你我本就商定的策略么?”
田妙雯道:“但是,本来的计划是只对展家下手,逐步进逼,征服展家之后再向曹家挑战;如果曹家主动插手,则出动童家进行牵制。而现在又多了一个铜仁张家,实际上还远远不止,你的行为已经犯了重怒,众矢之的,后果堪忧。”
叶小天笑了笑:“除非我兄弟能复活,否则,展伯雄和曹瑞希必须死!”
“这头犟驴子!”田姑娘黛眉一蹙,还待再说,叶小天一字一顿地又道:“如果担心我会牵累你们田家,幸好你我两家目前尚未正式结盟,田家可以就此收手,你我两家之前的密议,作废就是!”
田妙雯看着叶小天认真的眼神,忽然发现,眼前这个人平时可能很油滑、很狡狯,懂得变通和隐忍,而且有种小市民的习气,但是当他犟起来,九牛不回!
……
一队武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长街上,中间护着一辆马车。
这支人马正是叶小天的亲随,护送他前往安家。
前方经过一个路口,错落高低的宅墙后面,突然之间跃出许多人,利箭向叶小天的随从队伍毫不犹豫地射了过去。
这路杀手正是展伯雄和曹瑞希用他们残存的死士杀手拼凑起来的一支刺客队伍,他们的弓箭很有限,所以理所当然地采取了“斩首行动”,将所有箭矢集中射向了叶小天的马车。
谁料叶小天已有所防备,马车上居然加了硬木板一类的东西,根本钉不进去。
如此一来,要想杀掉叶小天就只有冲开他的侍卫防线,直取马车,把他剁成肉泥。
曹展两家的死士这一回接到的是死命令:要么叶小天死,要么他们死,他们已没有退路,只能红着眼睛扑上去。
双方杀在一起,长街大乱,百姓们纷纷惊呼走避,一时鸡飞狗跳。
安府门前,一队车马在门前照壁处缓缓停住,叶小天先下了车,田妙雯提着裙裾随后掀起轿帘。
叶小天很绅士地走到车边,田姑娘落落大方地把小手搭在他的手上,姗姗地下了车。
安家管事认识田妙雯,瞧见她从车中出来,顿时明白了叶小天是搭了田家的车子前来,心头不由一动:“明知叶小天已经犯了众怒,田家还这么做,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骑飞来,快步赶到叶小天身边,对他附耳低语,叶小天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田妙雯忍不住问道:“当真遇袭了?”
叶小天点点头,沉默片刻,忽又微微一笑:“他们的阵脚已经乱了!”
这句话换一个人未必听得懂,但田妙雯当然听得懂。
展伯雄和曹瑞希可以反击,但是此时反击,时间和时机的选择都不好。
上一次在花溪,他们准备那么充分,人数占优,还让叶小天逃了,他们就该对这些生苗勇士的战斗力和视死如归的勇气有一个比较准确的评价。
如今在叶小天已有了戒备的情况下,集结一群残兵袭击,由于是在城中还必须得速战速决,成功的把握能有几分呢?
再从时机上说,众土司正对叶小天的霸道手段深感不安,正合力促请安老爷子出面施压,他们如今仓促出手,那些土司就无法在道义上对叶小天展开狂轰滥炸了。
“有请卧牛长官司叶大人!”安家大厅前面一声唱名还没结束,叶小天就走进了大厅。
今天在这间大厅中,出现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叶小天”,每个人对这个名字都已很熟悉了,但是其中大部分人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叶小天的真面目。
叶小天一进正厅,目光就集中在了坐在最上首的那个老人身上,厅中来宾云集,随便拉出去一个都是跺跺脚四方乱颤的大人物,但是全都被他当成了空气。
“卧牛长官司叶小天,见过安老爷子!”叶小天站定身子,向安老爷子抱拳施礼。
众土司议论纷纷,安老爷子充耳不闻,只对叶小天道:“请坐!”
“谢老爷子!”叶小天坦然入座。
安老爷子道:“老夫听说,你和铜仁张氏、石阡曹氏、展氏之间,有点小小过节啊?”
叶小天道:“老爷子,晚辈和张、曹、展三家,不是有点小小过节,而是不死不休之仇!”
安老爷子微笑道:“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如果一直纠结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大家都是一方土司,岂可凭一己好恶快意恩仇?老夫有意做个中人,让你们双方俱都罢手,如何?”
叶小天道:“老爷子,此事与安家并没任何关系,老爷子又何必强出头呢?不瞒老爷子,我的一位结义兄弟,在花溪遇刺时,为了救我而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安老爷子怔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叶小天油盐不进,态度居然会这么强硬。
安老爷子轻咳一声,道:“叶小天,你可知道,如果事态被你闹得太大,朝廷就一定会出面干预?而朝廷一旦出面,事情恐怕就会出现不可预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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