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我说啊,连这次什么C非交流,都是胆大妄为。言文韵这个小娘皮哪里懂里面的政治影响?邀请人家来访问就访问么,什么溪月湖坐游艇,溪山上喝茶,起什么高调……还搞出国际影响力来了?现在事情搞大了吗,一旦搞出成绩来了,市里想不上都不行了……”
“搞出成绩来都有错了?”
“哼……领导要成绩你再搞,领导不要你搞什么搞?不是领导要的成绩也能算成绩?”
“言文韵……好像……和小石……也是一起的吧?”
“那就不知道了……他们这种年轻人风花雪月的事,我们管不了。那小骚娘们是够劲,给那小石爽到了,哈哈……不过,他们胆子也太大了。什么意思?搞了一个事件,就敢绑着咱们市政府上船?要我说啊……这件事的影响力,不适宜搞太大。搞的小一点,就是政绩,搞大了,就变成政见了……政见?我们体育系统什么时候有权力参与政见发表了?这不胡闹么!”
“你说的还真鼻子有眼的?不过,石川跃还不就是为了他的屏行会所?这会他可欠了不少债,不把影响力扩大,他这个窟窿可不好填……还不是为了绑着市里背书,让银行或者企业帮他添窟窿……这也是常有的事么。”
“哦,他为了填他那点窟窿,就敢拿这么大的事情来做文章?他当咱们市政府是提款机啊?你想啊,C非交流话题下,又有奥运背景,来个‘溪月湖坐游艇,溪山上喝茶’,那央视能不带一句么?说不定,CNN,BBC都有可能带一句。人家老外有几个能搞得清咱们河溪市的发展规划?连他妈的河溪在南在北都搞不清吧?这算什么?造成‘旅游特区’的既成事实?要换一个别的领导也就算了。倪枰书记可不是好惹的……何况还有华衡城呢,那是什么人物?他连衡城书记都敢算计利用?所以我说他胆子也太大了吧……”
罗建国也换了一斗,摇摇头笑道:“老童啊,不管他搞什么……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不要杞人忧天了……姓石这小家伙,闹腾的这么凶,省里、市里谁不知道是他的戏。你就算想替他背锅,也未必能轮到你呢。你听他做点什么汇报,也是他的事……要我说呢……嘿嘿……”
“唉……怎么又轮到你吞吞吐吐的啦……”
“嘿嘿,要我说呢……就按照你的原则,他给什么,你就接什么……我就不信,那小石位置摆的那么正,会少了你的好处?等接了什么,马上就抛什么;抛了什么,就忘什么……反正大不了有他家里兜底吗。”
说到“石家”,童万秋略略静了一下,又点火,将已经压得非常紧实的烟叶轻轻的用火捻点燃,那末梢又荡漾起一股白色的烟雾。
“我听说,石束安的案子,有反复……”
“石束安?……”罗建国沉默了一会儿,又笑道:“也就你能知道这些,这是上面那些大人物的事,和我们屌个关系。”
“石川跃不在我们这里就没关系。他在,说不定就有关系啦……我还听说……”童万秋的脸色自然而然的变得神秘起来……
“怎么?”
“柯书记前两天已经秘密来河西了,王鼎书记亲自接待的。”
“哪个柯书记?”
“操你妈,还能是哪个?柯禹州啊……柯黑子是什么人物?拿着尚方宝剑的,走到哪儿官员死到哪儿,那民间口碑不是说么,咱们C国要是只有一个清官,那就是他柯禹州了……他来河西一趟,你看上上下下多少人睡觉都睡不安稳。都在说……省委组织部应百川部长可能都要被审查了。如果是真的,这可是咱们省进去的第一个常委啊。柯黑子……那真不是闹着玩的,就没有他不敢碰的人,真正的铁面包公。人家不是说了么‘老柯一找,大厦就倒’……据说,石束安,可就是当初他给办进去的。就凭这一条,和石川跃但凡有点关系的人,在这种时候,还是要多观察观察……石川跃现在就在我的编下,我呀,想起柯黑子,都有点胃疼啊……”
“这不至于吧……石束安是石束安,石川跃是石川跃……”罗建国只好耸耸肩:“柯禹州都可以算是首长了,亲自来查案,那就是地级领导起跳,不定就把哪个省委常委给办进去了;石川跃算什么东西,一个芝麻绿豆副处长,别说石川跃了,就我们这种级别,都不够柯书记他老人家看的,你胃疼个屁……”
“……这年头,查谁不是一拉起一大片的……应百川部长要真是倒了,你看吧,不牵涉到二、三十号官员才怪呢。应百川可是当年任广江书记带出来的晚辈……弄的不好,连任老都要惊动呢。”
罗建国耸耸肩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其实童万秋心知肚明,柯禹州是开国元勋柯国璋的嫡系后人,中央大僚,中纪委常委,目前出任河东省纪委书记其实都算是“临时下放”,地位根本不在河西省委书记之下,算是高高在天上的人物。
但是,既然这次来了河西,又要牵涉到审查,是个河西体系内的官员,哪怕再事不关己,也会多个心眼的。
如果省委应百川部长真的出事,就像他说的,不挖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到一大批官员才怪呢。
谁知道呢,一波三折说不定也就会影响到省体育局,自然也会影响到自己和罗建国。
但是,自己这个老朋友罗建国,要论起装傻充楞来,简直是省局一绝,就是这么一副迷糊样,反而谁都只能笑笑。
他才想讥讽上罗建国几句,却听到局长办公室门外,似乎有人轻轻的“咚,咚咚”的敲门。
两位领导同时停了口,童万秋局长也皱了皱眉头,心里头也有点不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但是想来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局里的重要领导,是不会来敲自己这扇办公室门的,只能闷闷的哼了一声:“进来……”
门“枝呀”打开,果然,是河溪市体育局体育经济产业处处长禹淳兴同志。
禹处长以前是大学体育教师出生,现在已经发福,戴着一副全框眼镜,脸上的肉更显得层层叠叠的,歉意然然的探了个脑袋进来陪着笑,却连门都不敢迈进来:
“童局,哦……罗处长也在呢。”
“哦,是老禹啊,请进啊,别客气啊……有事?”禹淳兴在这局里也算是重要干部了,童万秋心里再不快,也要满面春风。
“童局,罗处长,你们正研究工作呢?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是……首都这次调来的几个同志今天就全到齐了,在开工作会议呢,明天就要分到各单位去了,薛副局让我来问问,童局您是不是见见?指导一下工作。”
“首都?”罗建国是一向很和蔼的,可能觉得自己这个客人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下沉默,要跟着搭两句话让气氛更亲热一些:“老禹,是你们局里和首都互调岗位,人才交流的那批职工干部?”
“是,是,每年一次,这是老规矩了,不过今年人多点……”禹淳兴处长按理来说,也算是高级干部了,但是对着罗建国,都是点头哈腰的,依旧小心翼翼,脚掌还是没有迈进办公室来,就好像拜访谁家卧室怕踩脏了似的,只在门口站着。
“这次,那边来的有几个人?……”童万秋局长若有所思,笑眯眯的问。
“十九个人,我们过去是十五个。”
“嗯……级别最高的是谁?”
“哦,今年也没什么太高级别的。唉,这个时候,有几个肯离开首都体育局呢?这次来的……最高级别的也就是一个正科级,叫喻薇的,是个女的。”
“喻……薇”童万秋眨巴着眼睛回忆着,似乎石川跃也和自己汇报过这个人。
“哦,原来在首都局人事处档案科的,有个正科待遇,但是只是代科长,还没落实。是祁阳民局长特地安排的,好像是说,她丈夫也在河溪,这次正好借着人才交流,让他们夫妻可以团聚。”
“哦,行吧。那就让薛副局长主持吧,我就先不见了。晚上要不老禹你主持一下,请他们一起,吃个便饭,就算局里为他们接风吧。按照接待标准就好……”
“好,是,是,那我先过去了……”禹淳兴笑眯眯几乎要鞠躬下去,又也对着罗建国点头示意,依旧连脚步都没敢踏进来,最终还是没有踩脏地板就退了出去……
罗建国目送着他合上门,又唑了一口手里的烟斗,看看童万秋,忍不住又笑骂起来:“首都又和咱们搞人才交流?祁阳民现在是得意啦,搞那么多事……是说,又要申办奥运么?这要是给他轮上了,他这个首都市局局长就要飞黄腾达啦……还不得连升三级?”
“哪有那么容易。”童万秋嗤之以鼻的笑笑,端着的架子都略略松弛下来,又恢复了闲聊的状态:“你当还是1994年呢,现在的人,都刁民的很,有事没事都要骂两句政府,何况是首都人民,见多识广的。奥运?办过一次就得了,再办?说不定人家还嫌弃扰民呢。我看这事也就是体育系统的人剃头挑子一头热,总局都很犹豫。这万一民意没有把握稳,说不定画虎不成呢。再说了,申办奥运?哪怕这次就是合办好了,这是什么级别的事?轮得到祁阳民来主持?那是首都市委考虑的事,甚至说白点,是党中央、国务院考虑的事,是总书记考虑的事。嘿嘿,祁阳民拉着虎皮做什么大旗……”
“我说老童,每次和你聊天,你这又是省委书记,又是纪委书记,又是中央首长的。哈哈,哈哈……果然不亏是童万年的亲兄弟啊,和我们这种小人物……哈哈……就是不是一个级别的。”
“你看你又来了,什么亲兄弟……我都说了么,我和万年之间啥联络都没有。我们就是一个宗,八竿子打不到的远房亲戚。这都是当初他妈的流行改名,他那年倒霉丢官,分去了万年集团,居然就给自己改名叫‘童万年’,说什么‘与国营企业同兴替、共存亡’,哈哈……闹得我们宗里很多人跟着起哄,我也就改了,稀里糊涂的用了现在这么个名字。当时还觉得……哈哈,挺一片肝胆满腔热血家国天下的,现在想想,要多傻有多傻了……其实,童万秋是童万秋,童万年是童万年,他童万年是什么人物?如今是西园里出出入入的红色企业家,黑白红三界通杀的大人物,就连擦屁股纸,都说不定是总理留下的。能给我这种小角色透这种风?我们两啊,一年都见不了半面……指望他?我还不如指望你呢老罗。”
“不是你那手眼通天的哥,那像柯书记秘密来河西这种事,谁你和嚼的舌头?”
“这啊,上周几个朋友在燕子楼小聚聚,啊……那个……西体的雷总雷麟聊天说起的么。”
“哦……他们几个人啊,什么夏婉晴啊、雷麟啊……一个个做生意的,耳朵都伸的太长了,省委领导接待中纪委领导,他们都要打听?管他们什么事?”
“唉。你别这么说啊,雷麟还是挺不错的么……我就说了一句,市里那个‘溪江杯’缺个补充赞助商,他就给我拉蓬扯线的搞定了……三十万,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就买几个鬼都不看的破广告牌,这就是企业的社会责任感么。他还是很懂的么?哪像市里的其他民营企业,一听说是体育部门,倒杯水都舍不得多搁茶叶……操。”
“哈哈,想开点吧……老童啊……你这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在说些啥啊……”
童万秋挠挠头,将最后一口烟沫子从嘴里呸出来说:“我就是东拉西扯朋友闲谈聊聊天呗……我的大处长,咱们抽个斗,聊个天,不就是山南海北么……你非要每次都聊业务啊?喏……聊业务,今天晚上,卓依兰访谈那个什么Bladwin的节目要播了。倒是和体育业务相关了,可是离我们十万八千里,我们打听得着么?”
倒是说到这儿,罗建国脸上的肌肉却抽搐了一下,似乎拧了拧眉头:“你还别说,到这个事……你在市局就知道的少了点……其实这个事,还真和我们省局息息相关呢?”
“啊?哈哈……难道是咱们省局里哪个干部,去参加那个色情派对了啊?哈哈……这可爽翻了啊……哈哈……”
“胡说八道啥呢,我说的是一些破烂媒体,好像在造谣别的……靠,远在法国的派对,我们去参加个屁啊。再说了,当领导的,去强奸女运动员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你当还是陈处在的时候呢?”
罗建国也不过是朋友闲谈,但是一句漏出,两个人的脸色,都略微变了变。
时至今日,昔日陈处长那点事,依旧是省局里最忌讳的话题。
两个人略呐呐了十几秒,还是童局长打破了沉默,又吐了一口浓白的烟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那个小陆同学,现在怎么样了……”
浓烈、清香的烟雾,弥漫开来,一阵又一阵,让两个领导,如同飘荡在云朵之中……像两个正在指点江山的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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