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未婚妻的腰肢。
“太贵了,还是算了……”杨诗慧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不值得,我们还是看看那件修身一点的吧……”
言文坤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什么,他能看出来未婚妻眼中的不舍和眷恋,也是出于某种说不出的歉意,想要补偿些什么,他伏在杨诗慧的耳边,用身后的安娜都几乎听不清的耳语,温柔的劝说:“别!诗诗,我看得出你喜欢的……结婚么,一生一次,钱可以再赚……你喜欢的话就订下来。这种事情错过了没法后悔。这件婚纱真的很漂亮,而且也只有你才能穿得这么漂亮,别辜负了……”
杨诗慧听得脸蛋都飞红了,抿着嘴一笑,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啐着说:“你呀,现在真是变了,好会说话啊……”
她娇笑着回更衣室里去替换婚纱了,这种大婚纱穿起来脱起来也很麻烦。
言文坤还在呆呆的看着更衣室的门,盘算着这五万块该从哪里出,身后,未婚妻的伴娘安娜,已经嘻嘻笑着凑上来了
“新郎官……真是士别三日啊,现在真的连这样的婚纱都能订了啊……我以前常说是你运气好,能找到诗诗这样的好女孩,现在看起来,诗诗的运气也不错啊……”
“你就拿我开心吧……”言文坤其实和安娜也算挺熟的了,知道她是开玩笑,只好笑着挠挠头。
“其实这件婚纱真的挺不错的,但是很难穿出效果来,一般人根本就穿不了。腰不细的话,那蓬裙拉不起来;腿不长的话,上下比例又容易失调,穿着就像是南瓜裙;……还有……嘻嘻……胸不够的话,那么露背露肩的时候,气场也会弱的……只有咱们诗诗,真的很适合她……不过你也别发呆啦,真要有困难,别硬撑着,偷偷和我说说,我回头给诗诗吹吹风,就说效果有点瑕疵,换一件便宜一点的就是了,她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的。”
言文坤知道这是真诚的朋友良言,他忍不住有点感动了:“别这么说……我听诗诗说,你还给封了一个一万的红包。安娜……我知道你是真不富裕,这样不合适的。你跟诗诗的关系,也不用这么见外。我和诗诗说好的了,父母这里的亲友除外,关系户和好朋友的红包我们一概不能收。至于婚纱,结婚么,一生一次,我应该对诗诗好,我还能够应付……”
安娜无所谓的笑笑,还拍了拍言文坤的肩膀:“切切切……我又不是为了你。诗诗是我的好姐妹,也是合伙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其实婚纱我们女人一辈子满打满算也穿不了几个小时……诗诗……是个好女孩,你呀,对她好一点才是真的。要是哪天让我知道你有了点权就变坏了……哼哼,我可饶不了你。”
“嗯,我一定会的……”言文坤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对了……我正好有件事情,想请教请教你这个专业媒体人的意见。”安娜可能也是觉得两个人的对话有点太正式了,就换了个话题。
“什么事?”
安娜似乎有点为难,想了一想,略略压低了声音说:“我本来也不当回事的。但是前几天,有个什么公安局的警察打电话来找我,问起我一件事……我有点犹豫,想问问……你的意见。”
言文坤一愣,拧着眉头看着安娜:“你遇上什么麻烦事了么?”
“那倒也没有,是这样的……今年年初的时候……我路过江边,正好遇到几个流氓,在路上调戏一个女孩子,嗯……这么说吧,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女孩子。我正好遇到,就给赶跑了,但是听那女孩子的意思,也不想报警。我也路过么,知道她们这种人的名声是要紧的,也只能算了。”
“只是路边调戏的话,是小事,是不适合报警的……”言文坤理了理思路,顺着安娜的话在“给意见”。
“唉,我也知道……你听我说下去啊。后来端午节的时候,我在江渚码头码头拍写真,又遇到那个流氓了……我一时没忍住,觉得不能便宜了这种阿飞流氓,就匿名给110打了电话,想恶心恶心他……”
“然后呢?”
“本来我都快忘记这个事了。但是,公安给我打电话,居然来回访,还约我有空的时候去做个笔录……”
言文坤越听越蹊跷,这种事情公安居然还会回访?
也只好说:“你这是见义勇为啊,既然已经惊动警察了。他们可能也是随便问问,公安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就对了……”
“但是我有点担忧啊……公安要是问我那个小女孩的事情,我该怎么说呢?说出来,会不会影响到那个小女孩的名声啊?其实只是路边调戏,也是小事,都怪我自己多嘴,现在总觉得怪怪的……”
言文坤点点头说:“是有点的怪,这样的小事,公安怎么会回访呢?”
“是啊……你是做媒体的,你觉得,会不会对那个小女孩有影响啊?”
言文坤忍不住笑了:“你说的这么神秘,到底是哪个大明星,在路上被你英雄救美了啊……”
“呸呸呸,你别管,就说,你的建议是什么……”
言文坤认真想了想,才要开口给建议,却听安娜又在说:“还有……”
“还有什么……”
安娜似乎犹豫了一下,又凑近一些,声音压得更低了:“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你说……”
“不是说那天在码头,我看见了那个流氓头子么。”
“怎么样呢?”
“其实那天……正好没事,我还偷偷去那个流氓出来的那个地方晃悠了一下,你猜,我遇到谁了?”
“谁?”
“我认识的一个人……我们控江三中的现在的校长,费亮。”
言文坤愣了……
“我看的真真的……费校长肯定是和那个流氓从同一个房子里走出来的。那个费校长啊,长得是浓眉大眼、人五人六的,其实不是什么好人……在我们母校,名声也不好,都说和女学生不清不楚的。你说,警察路过问起来,我能不能说起这个事情?说不定,他们是一伙的呢?”
言文坤看着安娜,竟然没由来的觉得有点寒意,他一时找不到思路的头绪,皱着眉头想了一想,顺口说:“你和警察说起过这些?……”
“当然没有了……你当我八婆啊?!那流氓调戏许纱纱,我是亲眼看见了……费校长,也许只是路过,他再怎么样也是一个教师,我怎么好这么没证据凭空说人坏话……”
“你刚才说谁?……许纱纱?”
安娜脸“腾”得红了,跺了跺脚,更加压低了声音说:“啊呀,你看我……怎么说漏嘴了……你认识的啦……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不对不对,你是记者,你可千万别往报道里写啊。纱纱那小姑娘挺可爱的也挺单纯的……可别因为我这张快嘴,成了你的下菜料啊……啊呀,都怨我,你要敢漏出去一个字,我弄不死你我……”
言文坤又好气又好笑:“你当是我是狗仔么?我可是河西体坛的总监编辑,我怎么可能跟小报记者一样乱写许纱纱的事情……你自己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警察说的……”
“唉……”安娜摇了摇头:“我其实本来都打算和警察说我看错了,没功夫再去折腾这种小事。警察也是闲的……一个流氓么,河溪城那么大,哪里没有几个流氓啊……”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既然纱纱没什么事,你确实不适合再和警方提起这些的。警察要来回访,你最好还是含糊其辞算了。”
“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五人六的领导,其实骨子里跟流氓差不了多少……却比流氓胆子还大,做出来的事情也下流……什么费校长、石主任,没一个好东西……做的事情都透着恶心。哪天我也给他们曝曝光才好呢……”
言文坤更是听愣了:“你说谁?石主任又怎么你了?”
安娜还在那里自言自语:“算了……回头还是跟警察说,我也没看清楚就算了……警察也不可靠,别回头泄露资料,给那些小报记者知道了,倒是我给许纱纱找来了麻烦了。至于费校长,也未必是什么坏人……”
言文坤看着安娜那一副小辣椒发脾气抨击社会丑恶现象的小模样,也有些可爱,但是说不清为什么……他的背脊有些发凉。
但是立刻,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很“羞愧”的感觉。
虽然安娜说的事情,论严重程度,最多算是无聊八卦,但是他毕竟是多年的记者编辑身份,有着职业的本能;而且他已经不是两年的言文坤了,对于河西政、商、体、教各系统的瓜葛关联,已经了解的越来越多;最重要的是,虽然石川跃从未对自己提及过,但是对于石川跃的一些“小秘密”,他多多少少有点感觉。
他已经变得更加敏感和深沉……对于事件的起因、后果、关联,已经习惯想得更多。
“许纱纱”?
“流氓头子”?
“费亮老师”?
“石主任”?
“江渚码头”?
不管是敌是友,晚晴集团和石少的关系,至少都非常的密切。
不管背后是什么缘故,他都意识到许纱纱是“石少力捧的人”。
不管民间口碑是什么,费亮都可以算是晚晴集团的“关系户”。
何况,里面还牵涉到省局里一直在传的一些“秘闻”……
以他的消息灵通程度,当然已经听说了最近都已经在河西上下盛传的“新西体”计划,虽然这个计划和晚晴集团的收购方案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但是细节他还没有彻底掌握,只知道已经上报河溪市委在讨论。
石少也好、费亮老师也好,都和晚晴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安娜的这小段“八卦”会不会揭出什么对石少、晚晴不利的意外变故呢?
在让警方知道之前,也许应该先知会一下石少。
是的,只不过一瞬间,他自己都有点吃惊,自己居然想了这么多……
但他真正羞愧的,还不是自己一瞬间想了那么多,而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一听到“石主任”三个字,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安娜所说的事情,对于安娜来说,怎么处理才是最合适,也不是安娜所说的流氓、费老师和码头有什么蹊跷,更不是许纱纱的名声利弊,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自己如果现在就劝劝安娜,少管闲事,好好替安娜分析一下利弊,劝说她远离是非,免得遇到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危险,自己应该能换取安娜的好感……但是,安娜的好感,值几个钱?
换个角度,自己现在不动声色,等一下,打电话给石少,暗示一下,看看这个消息,能为自己换来点什么?
……是不是这么做,更加的划算,更加的有利润?
这几天,河西体育圈和传媒圈都在盛传“‘新西体集团’VS‘晚晴集团’”的收购大戏。
在这个时候,各方一定都不愿意节外生枝,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好市民举报牵扯出什么麻烦事来,石少……应该能在其中斡旋获利的吧?
还是……石少本身其实也是当事人,他,就可以为这个消息买单来封安娜的嘴?
……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对自己来说,都可以用“利弊”去计算,而不是“对错”去面对了呢?
言文坤看了看,那落地婚纱试衣大镜中,漫不经心的安娜,和那个装作漫不经心的自己……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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