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浦是从那一天开始真正作为一名执刀医生对人体开刀的。
在手术室那强烈的灯光下,牧浦身上裹着一套绿色的手术服,将手中的手术刀落在了那鼓着肚子的孕妇的下腹部上。
把那皮肤,以及那皮下脂肪缓缓地纵向切开。
手正如自己做过的许许多多次的模拟般划动着。没有丝毫颤抖。
站在自己对面那位上了年纪的指导医生正在一旁迅速地拿吸血绵吸过伤口上涌出的血。
跟着拿出把跟剪刀差不多的钳子扩张伤口并固定住。
通常来说,这都是作为助手的牧浦所负责的工作才对。
周边都围着作为第二助手的见习医生跟负责手术室的护士。
算不上紧急的剖腹产是妇产科当中最基本的手术,难度也没有特别高。
因此,已经毕业四年的牧浦被指派负责这次人生第一次执刀。
要是发生什么危急状况的话,旁边的指导医生肯定会换过牧浦并进行处理的吧。
牧浦在口罩下做了次深呼吸,跟着开始探索伤口。
盖在腹部以外的手术包布上溅上些许血迹。
从那撑开的腹部里,能看到薄薄的半透明的筋膜。
也就是大块牛肉上也会带着的那种纤维状的膜。
用手指捏住,接着用剪刀剪开。
接下来左右分开那裸露的红肉,便现出那如柔软的鸟皮似的的腹膜。
“做的不错“
指导医生一边拿吸血绵吸掉血,一边让这边更容易切割那样捏起了膜。
牧浦用那把前端是弯起来的剪刀一点点地将其剪开。
用钳子撑开后,好不容易终于能看到其中突着血管的浅粉色的子宫了。
指导医生用金属制的伸进去扒开肉以扩大手术视野。
至此一切都十分顺利。连五分钟都没用完。
牧浦换过手术刀切开那包着子宫的薄膜。
恐伤着那鼓胀着的子宫下部当中的胎儿般,数毫米数毫米地一点点地打横切开。
不久后,便能隔着羊膜看到里头浸在羊水当中的胎儿的脚了。
接下来就只是做切开羊膜囊排出羊水跟着取出胎儿就行了。
在此之前毫无踌躇进行手术的牧浦,却在此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由现在开始,自己将会直接接触到脆弱的胎儿了。
这份担忧让牧浦察觉到一丝畏惧。
“快干”
指导医生的话传了过来。
他那手正撑着子宫的切口候着牧浦。
“···············”
剖腹产这种手术,牧浦已经作为助手参与过许多次了。
这要说取出来的话,其实给人感觉更像是拖出来。
再磨蹭下去可就不好了。
牧浦做好觉悟后,用个小镊子似的器具破开羊膜。
羊水随即涌出,还溢到了手术包布上头了。
牧浦立马用手伸入子宫当中,畏惧着将那脆弱的胎儿的身子给抓住。
在那溢着血液和羊水之中,那对青白色的小手脚缓缓地现了出来。
“已经能看到婴儿了哦,再过一阵子就好了呢“
护士向着母亲传达着,可这话语现在已经传不到牧浦的耳中了。
她正全副意识都集中在手中那条生命的脉动当中。
毫不犹豫,却也没有过分用力。
当牧浦把还连着脐带的婴儿的身体全都抽出来之时,胎儿的哭声立即响彻整个产房。
虽然在妇产科之时已经听习惯这种声音了,可手中这份渐渐升高的暖意还是触动了牧浦内心深处的某个部分。
“是个健康的孩子呢”
指导医生的声音当中饱含笑意。
一边用吸血绵擦拭着羊水,
(你也努力过了呢)
第一次用自己双手接生。
牧浦好一段时间都沉浸于这份感动当中。
在大学附属医院当中的自助餐厅取过晚饭后,自己的正对面坐下来一位穿着白衣服的女性。
对方单手拿着咖啡,
“怎样啦?“
那连招呼都省了的话语,让牧浦轻轻地露出了个笑容。
“十分顺利”
那女性苦笑着,
“这样啊·········真好呢。我这边应该还得做两年助手吧“
“这可是塑造一名专业人士的一部分啦”
“今晚怎样?去庆祝庆祝你今天手术成功吧”
“抱歉,今晚要值外勤的班”
“哎呀,真可惜。不过,你没问题吧?再怎么今天也累坏了吧?”
“都自己家。也不会交下特大的负担的啦“
“啊,这样啊。也是这个道理呢。你这个大小姐哟”
“事实上就是这样哦“
女性向着这悠然接受自己说法的牧浦投来意外的视线。
“········心情真不错呢。这回也会组织联谊,你不会又不来参加了吧?”
“唔--········我考虑考虑“
“哦?可以吗?难道是有了自己也想要个孩子这么一种想法了?”
“有点·············。·····嘛,感觉也该找个对象什么的了“
“这才对啊。我们都逃避结婚多久了”
那深切地说着的话,让牧浦不由得露起了苦笑。
突然,一阵旋律流泻了出来。
那名女性从白衣里掏出手机,跟电话那头聊了几句。
跟着一手拿起来喝到一半的咖啡站了起来,
“抱歉。我得走了”
“一路顺风“
轻挥着手,女性迈步离开了。
把自己那辆只有一对门的coupe在后门的停车场停好后,牧浦下了车。
将卡片钥匙放到射频卡门锁上,跟着推开已被解锁的门。
沿着路向着里头走了进去。
路上两侧种植着的树木都被那仿煤油提灯的庭院灯给映得朦朦胧胧。
且再往里走就能看到有栋窗户透着灯的住院大楼。
外观跟内装都做得十分精细,让人不禁想起明治时期的西式建筑。
牧浦的父亲所任职院长的这所医院虽然只有五十个床位,且只设有妇产科这么一门,可社会上对这里的评价不错,所以有挺多的人不惜路远专程来到这里入院治疗。
进到屋内,牧浦经过护士站那时被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值夜班的护士给喊住了。
“哎呀,沙耶酱。欢迎回来“
“晚上好。········请别再叫我沙耶酱啦”
牧浦苦笑着回应道。
这位都是护士当中的老人了。
从自己小时候那时算起,大概都快该认识了十五年了吧。
过去自己也在采血啊插管之类的基础地方被对方敲过不知多少次头了,搞到自己在这位护士面前老是抬不起头。
“不过这么一来就分不清是叫牧浦医生还是您了嘛。还是说我该称呼沙耶香医生?“
“还是随你喜欢吧··········院长在哪儿?”
“院长室。今晚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于是乎就呆在里面了“
“谢谢”
牧浦低过头,跟着向着往上的楼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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