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我就行了,这点小事,我和胖子一会就做完了。”
少年比了比个ok的手势。两人默契地移开视线,小舞重新蹲下工作,少年则冲着奥斯卡的背影走了过去。
他和远处的奥斯卡都没注意到,大人们的眼神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背影。
“……二龙,弗老大,你们觉得怎么样?”
弗兰德扶了扶眼镜,摇了摇头。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这个平淡的声音,出自自己那个十几年的老兄弟之口。
“得找个时间,跟奥斯卡好好聊一聊啊。他这个样子,不行啊。”
“你觉得他听得进去?”大师玉小刚背手站在他身侧,沧桑的脸上皱紧了眉头。
“明里暗里的,我们也提点了不少次了。但能听进去多少,还是得看他自己。如果还是不行的话,我建议……把他拿出主力阵营。”
“你当真的?”弗兰德转过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老伙计。他可没想到在玉小刚眼里,奥斯卡的问题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不太好吧?他们作为史莱克七怪已经一起训练这么久了,现在临时调整,不说队伍磨合的问题,你考虑过孩子们心里怎么想的吗?”
玉小刚侧过头,直直地对上弗兰德的眼睛,那双眼睛还带着些许血丝,目光中却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让弗兰德心里暗道一声不妙。
“再怎么样,也好过他把继续留在队伍里要冒的风险。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年轻气盛,磕磕碰碰的很正常之类的。但奥斯卡已经超出了我的容忍界限,也超出了其他队友对他的容忍界限。”
“你有关注最近他的训练吗?缺席多次基础体能训练,几次加练中表现也不如人意……尤其是模拟团战时,他和宁荣荣在同一边时,状态下降的很厉害,明显不能集中注意力。再加上队伍氛围的破坏,他身上的隐患太大了,我不得不这么处理。”
“小刚,再考虑考虑……我们毕竟是老师。
“弗兰德依旧在给奥斯卡辩解着,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让玉小刚回心转意。
“孩子们走歪了路,应该把他们引导回正道之上,而不是直接放弃,这才是身为老师的职责啊。”
“但我们也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老师。”
玉小刚背起手,半个身影佝偻在黑暗当中,隐没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握拳。
脸上的皱纹如同石上的刻痕,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刻。
他就像一块石头一样,顽固又坚决。
“总也得为其他学生考虑,不能总迁就他一个人。当了这么久老师了,废掉的天才……我们还见得少吗?”
弗兰德看着身侧十几年未见,突然显得有些陌生的老伙计,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弗兰德自然清楚,清楚这批学生对玉小刚的意义。
他知道这些年玉小刚这些年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
甘守清贫,孤家寡人,无欲无求……他活得像一个圣人般清高,像一块顽石一般沉默。
不管周围的人如何指指点点,冷嘲热讽,排挤打压,他都淡然处之,守着自己那一屋子的书籍和数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正因为如此,弗兰德才知晓他心里的执念有多么深重。
似他这样的人,必然是比任何人都要骄傲,骄傲到不屑于与非同道之人一般见识。
那些所谓的宠辱不惊都是伪装,不过是像挤压弹簧一般,把他深深按压下去。
这个饱经风霜,历经沧桑,未老先衰的中年男人,只等着有朝一日,以白衣之身擒缚苍龙,一鸣惊人,证明自己并非朽木顽石,而是未经人识的璞玉。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辗转数年,从未收过任何一个弟子。
偶然遇见了举世无双的天才以后,又尽心竭力,送来自己的史莱克学院,还不惜亲自跑过来,耗尽学院的资金,竭力培养甚至不惜针锋相对,强硬地说服自己,逼迫自己低头,并入其他学院中。
若不是遇见了柳二龙,他们就要寄人篱下,给其他人效力了。
换做早些年的四眼猫鹰,是决计不会答应这种事情的。
数十年寒窗苦读,涉猎之广,包含了武魂研究,魂兽,魂力修炼,甚至精通操演军队与用兵之道,若说这样的人淡泊名利……你会信吗?
也就是原作中史莱克七怪,乃至唐三的表现远远超出了他最好的设想,让他这个老师十二分的满意,才没有多加干涉。
可眼下,新生的史莱克战队尚且有诸多瑕疵,魂师大赛却近在眼前了。
自己半生心血即将推上台前,却出现了这样的问题,玉小刚心里怎么想的,却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在弗兰德眼中,越接近魂师大赛,状态越不对的人不是奥斯卡,不是其他史莱克众人,而是这个作为领队老师的玉小刚。
他忍了这口气二十年,忍了太久了。
以至于看见了扬眉吐气的曙光后,原本自以为麻木的心境也出现了道道涟漪。
再加上收集到的情报,让弗兰德心底里沉甸甸的。
一想到史莱克战队即将在擂台上面对的队伍,和那支站在终点线面前的大敌,"放弃这届魂师大赛",这样的话在弗兰德喉咙里转了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玉小刚长舒了一口气,声音也缓和了几分。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是天赋,还是队伍磨合,奥斯卡都有着很重要的地位……那我再跟他聊聊吧,让他早点摆正心态。”
“这就对了嘛。”
弗兰德也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玉小刚的肩膀。
自家兄弟,他清楚玉小刚的心病在哪。
平心而论,他也很期待好兄弟能重新找回自己的自尊和骄傲,重新变回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眼看着他当局者迷,弗兰德自然是急在心上。
能自己走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为了缓和气氛,弗兰德甚至开起了玩笑,扬起下巴点了点他的身侧,颇怀恶意地说道。
“要我说,说不定小奥不是听不进去,而是听不进你跟他说呢?要是把你自己的问题处理好了,说不定他就听进去了。”
“弗老大……”
玉小刚一愣,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弗兰德示意的地方瞟了过去,又马上收了回来。坚石般冷硬的神色破裂,露出无所适从的讪笑。
“又开玩笑了……我……”
“好好好,又嫌我烦了是不是?我不说,我不说了好吧?唉,你呀你呀……”
弗兰德一边摇着头,一边从两人身侧走了过去。
越过玉小刚,在他另一边手站着的,是一个身材婀娜,面目姣好的美妇,正神色迷茫,目光游离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刚刚两人争论得这么激烈,按道理说最为爱护学生的她早就应该加入进来,与两人争执不下了。
可如今她却只是怔怔地站在这里,像是走了魂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地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不远处的营地里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听上去干得热火朝天。
可那些声音传到不足二十米的这边来,却显得那么遥远,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般。
玉小刚再不见刚刚的从容不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他面对身侧的爱人时,却总是要鼓足勇气,做足准备,才敢开口。
“二龙,刚刚我们说的,你有什么看法没……二龙,二龙?”
“……啊,"被连声呼唤了几句,她这才猛然一抬眼,好像刚刚睡醒一样。
“啊啊,我听见了……你们刚刚说什么来着?”
玉小刚一脸迷惑地看着她。
“没事吧二龙?我怎么感觉你最近魂不守舍的?身体不舒服吗?”
“啊,我,我没事……我,我只是……只是……”
喏喏了半天,柳二龙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眼看着爱人越发迷惑的目光,柳二龙移开了视线,竟有些不敢对视一般,飞快地从玉小刚身边逃开了。
“我,我去帮他们忙……弗老大,我能做什么?”
“哦,二龙,刚刚孩子捡了点柴火回来,你把他点着了吧。”
“行,在哪儿呢,我给他点着了。”
“老师,生火不太好吧?这可是森林啊?”
“什么魂兽敢来惹老娘?”柳二龙没好气地回应道,顺势就往开口的人看了过去。
“也不看看都是谁带队?黄金铁三角都在,由得他们胡来吗?放你的心,好好休息比什么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她面前,抱着柴火回来,刚刚架好火堆,少年同样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神色不仅是惊讶,更是惊喜。
指尖的火焰忽的一声,聚成一簇喷了出去,点燃了柴火。
虽然手指上还残留着火焰失控之时的余热,柳二龙却无暇顾及了。
她只看到少年的眼中窜起一丛火焰的倒影,在瞳孔中不停跃动,灼得她胸口深处一烫。
“原来……如此啊。”
她听见少年喃喃自语道,尽量压抑的语气中,却有着某种失而复得的小小窃喜,露出几分藏不住的端倪。
“老师,您真是,好久没有教我了。”
她听见少年欣喜若狂地指责着自己。
柳二龙又想逃开。
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娇躯一震,又顿在原地。
在她的心目中,身后丈夫迷惑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像一把剑似地抵住了自己的后心。
前方少年灼灼的目光炙烤着自己,将一切掩饰都焚烧殆尽。
我该逃去哪儿?她绝望地想。
“啪——啪——啪——”
干枯的木材经不住爆出了几颗火星,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呵,这次不叫我去点火了,省事……哎小舞!小舞!你要砸到自己的手了!”
“啊——哦!”
小舞悚然一惊,手里下意识地锤子也停在了半空中。
目光从另一个方向转过来,只看见旁边冷汗湿透了衣服的胖子,和落下到一般的锤子,正对着没入地面的钉子。
支撑着帐篷的缆绳,原本应该直直没入地下的钉子却被锤得东倒西歪,不成模样。
可再怎么样歪,却也歪不过自己手上的锤子,没有往着钉子过去,却向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招呼了过去。
“你干嘛啊!失魂落魄的!"胖子一把把小舞手中的锤子夺了过去,脸上汗津津的肥肉抖动着,看起来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劲来。
“不行就去休息啊!这里留给我了,走吧走吧!你别把人吓死,我自己干得了!”
“哦……哦哦,我,我没事,没事的……”
可无论小舞再怎么说,胖子都不敢留她在这里了。
推推搡搡的,把犹自争辩的小舞推走开,胖子握住地上钉歪了的钉子,咬紧牙关,用力地向上拔了。
顿了几顿,终于一个发力,把歪歪扭扭的钉子从地上拔了出来,自己"哎呦"一声,一屁股坐了个结结实实。
“吱呀——”
然后没有支撑的帐篷,就以已经钉好了的点为中心,向着另一侧倒了下去。
“哎哎哎——哎呀!”
胖子一个猛扑过去,想救下摇摇欲坠的帐篷。
可是已经晚了。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刚刚初具雏形的大帐篷倒了下去,丁零当啷的摔了一地。
胖子收不住劲儿,一扑扑了进去,压得吱呀作响,仅有的一点支撑也被扯了下来。
等昏头转向的胖子茫然地直起身来,却只见到一片狼藉,自己正气喘吁吁地坐在一片帆布和支架上,周围乱七八糟的东西落了一地,好似一片废墟。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他有些迷惑,又有些火大地说道。
“都在干什么啊一天天的。今天怎么了啊?有一个算一个,怎么都跟丢了魂一样啊?”
“哎,有没有正常人在啊?搭把手啊!”
火光浮动,除了跃动的影子,没有人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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