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等待宣判的犯人就是自己现在这副心情吧?
柳二龙如此想着,满心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她举起手,一个千娇百媚的美艳妇人,却像个粗豪的汉子一样大咧咧地把少年的肩膀拍直,皱起眉头不满地教训道。
“行啦,别摆出那副丢人现眼的样子。我有那么可怕吗?放心,我知道弗老大为什么叫你来把小刚喊走了,不会怪你的。再说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不至于为难你这么点大孩子的,慌什么?”
“是,我自然知道师娘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为难我的。”
这小家伙,嘴倒是挺甜的。一口一个师娘,叫得她忍俊不禁,什么怨气都没了。
唉……玉小刚啊玉小刚,连你徒弟都知道,要叫我师娘!
柳二龙无奈地想着,倒是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多了几分好感,反正好事也已经黄了,她干脆也不去追赶已经走远的其他人,和这少年并肩而行,随口闲聊起来。
“小刚这么多年,难得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倒是很疼你嘛。这种事情都不瞒着你。我还以为,就他那个古板至极的性子,不会和你提起我和他当年那一档子事儿呢。”
玉小刚那种人当然不会和弟子提起这种事情,但我这个穿越者知道啊。
此时的李三心底里暗暗腹诽。
一个只有三十级的老师,好就好在想捏圆捏圆,想挫扁挫扁。
就是你现在去问他你有没有和自己的徒弟提过差点上了自己亲妹妹,他也会点头承认对呀对呀我和那小子提过我当年的结成婚就跑路的风流情债。
哪像弗兰德,自己暗示诱导,让他指示身为徒弟的自己打断你们之间亲近感情,还要用上淫神神力才能做到……
“只是因为那什么……偶尔提及过一次罢了。虽然老师他话不多,但我知道他一直很想你的?”
“哈啊?他会和你说这些吗?我不信,你这孩子,就喜欢瞎编乱造,哄我开心。”
“哪有?是真的。就比如……师娘您可别说是我说的啊。就比如老师一直忙于研究文献或者准备课程,闲暇下来的时候,总喜欢自己一个人愣愣的发呆,有时候还写写画画的,但从来不让我们看见过,我就知道他是在想师娘您了。再比如说……”
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话语被质疑了,少年差点没一蹦三尺高,立马连珠炮似地举出一大堆证据证明自己。
柳二龙一听,倒也来了趣味,也不打断他,认认真真地倾听着,让他将爱人平日里的生活起居,日常琐事一股脑全倒出来。
她甚至还不时插上几句,让他说得清楚明白,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掰开了揉碎了吃下去,以此来稍缓这些年来的思念之情。
两人就这么一边说,一边走。
说到苦闷处,柳二龙感慨丈夫变化之大,黯然神伤,少年就停下来,默默无言。
说道高兴处,少年就手舞足蹈,柳二龙便被逗得轻笑。
听到酣处,入了神的柳二龙不自觉地便挽着他的手臂,宛如一对母子,亲昵无间。
众人只听得身后他们聊得开心,不时发出欢笑声,渐渐被拉开了距离,也露出相视一笑,不去打扰他们的交谈。
直到少年又说了一件老师的糗事,却不知戳中了柳二龙哪根神经,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流出来了。
一对硕大的豪乳在宽松的袍子里乱蹦,让少年看得眼睛发直,面皮发红,忍不住转开了视线,又忍不住偷偷瞄上几眼。
柳二龙只当他是自己的子侄辈,并没多想,反倒觉得这青春懵懂的大男孩脸皮嫩得可爱,恶趣味一起,就想着逗逗他。
正好自己笑得快要打跌,便一把拉过他,权当支撑,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将这副躯体的大半重量压在对方身上,让对方的手肘近距离全方位的体会到了满怀的丰腴,柳二龙感受到少年骤然一停的呼吸,与急剧升高的体温,心底里也是暗暗好笑。
“哈哈哈哈哈……哎呦,笑得肚子都疼了。行了行了。你别骗你柳姨啊。小刚性格我还不知道啊?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呵呵,你这张嘴啊,石头都给你说开花了,就长着一条油腔滑调的舌头,也不知道多少女孩要被你骗得晕头转向,神魂颠倒了。哈哈。”
作为表达自己不满的小小惩戒,柳二龙忍着笑意,将他的头当作毛球一般揉来揉去,享受着他眯起一只眼,苦恼却不得不顺从的模样。
“真不知道小刚那块冷冰冰的石头,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一个孩子的?很好,别学他,老里老气的。这没个正形的模样,倒像是我教出来的了。哈哈哈,这性子,八成和你老师那种老教条没什么关系,就是胎里带出来的狭促了。你爸妈倒真有福气,有你这么个开心果……”
少年愣了一下,面色逐渐平静下来。
“我母亲在我出生没多久以后就过世了,师娘。”他淡淡地说道。
“爹爹在我上学工读以后,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除了妹妹小舞,就只有老师是我的亲人了。”
柳二龙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她的手才动起来,轻柔的抚摸着少年的头。
“好孩子,”柳二龙的声音变得温柔,一点点地将他的的发梢理顺,理直。“好孩子。”
就好像刺中了女人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柳二龙看着这个对自己毕恭毕敬,又试图亲近自己的少年,多了几分认同。
不仅仅是作为“最爱之人的亲传弟子”那种程度的情感,而像是……
不,她有些尴尬地告诫自己。不,这样想太过分,太自以为是了。我怎么,怎么会忍不住觉得他像是……
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想法让她像触了电似的浑身一颤,却又不忍放开。
孩子……自己的孩子……
这几个字眼在她喉咙中打着转,让舌头抵着上颚,划过牙齿,吐出嘴唇,不自觉地吐露出来每一个发音都让她触动不已,整颗心都因为这个想法而变得柔软起来。
她没法不这样想。
那些从少年口中得知的纷纷扰扰的日常琐事,渐渐褪去了隔阂,边界变得模糊而又亲切。
就好像那些分离的时光都不曾存在过,她与他,他们就像每一对平平常常的夫妇,面对新的生活手足无措,偶尔产生分歧相互冷战,为了孩子的教育争吵不休,又因为对彼此的爱,而包容,忍让,改变,习惯,就好像我们从未分开。
一切的伤痕都有了慰藉,一切的付出都有了回报。
那些单恋的痛苦,心酸的眼泪,别离的思念,寂寞的长夜,都随着时光一同倾注在这个未曾谋面过的孩子身上,让他长高,长大,长成一个挺拔的少年人,出现在她面前,带着故意装出的少年老成。
偶尔在措不及防之下,露出不知所措的慌张与青涩,让她忍不住偷笑,忍不住打趣,忍不住溺爱。
柳二龙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哀伤幽怨,只会战斗的自己,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当个老师;为什么自己即使焦头烂额艰难困苦,也咬着牙坚持下去;为什么如今桃李满天下,却又始终无法满足,隐居山林,对学院事务兴致缺缺;为什么自己见到弗老大一来,便固执己见,干纲独断,毫不可惜地将学校拱手让人,毫不留恋。
因为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小刚教书因为真理,郁郁不得志,只能埋首于文案,将满腹经纶交付学生,选拔良材美玉,追求自己无法追求到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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