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夜无忧清醒了几分,随后缓缓抬头,用尽自己已经到达崩溃边缘的气力,将自己的脑袋狠狠撞在了桌角处。
咚!!
“忧!”
夜无心的眼神一下子从欲望变成惊讶担心与害怕的结合体,鲜血顺着夜无心扶着自己脑袋的手已经流过了她的整只小臂。
少女似乎还在大声呼喊着什么……不过这都不是夜无忧需要考虑的了。
自由了吗……这是他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不要……不要死……不要死……”夜无心的嗓音因为恐惧而变得震颤,笨拙的双臂手忙脚乱地向少年受伤的身躯进行治疗。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灵力修炼的如此不堪,也是……她这一生最难熬的夜晚。
……
又是一夜鱼龙舞,夜无忧手中正拿着一份刚出锅的炸货,那象征着美好与希望的少女正在人流的另一侧等他。
但当少年踏入其中时,本就汹涌的人潮忽然间成几何倍的增加。夜无忧本就略显瘦小的身体又被推搡回了原位,甚至还要将他往更外面挤。
“不好意思,请让我……”少年话还没说完就被行人撞了个趔趄,连带着声音被吞没在这凄怆的闹市里。
他只能看着少女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挣扎着想伸出胳膊,但一切不过是徒劳。
“等等我……等等我啊……”随着那道倩影在他的眼中变得越来越小,少年挣扎失落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
直至少女彻底消失不见。
……
身体好重……这是少年从梦中惊醒的第一反应。
我……没有死成……吗?夜无忧缓缓睁开双眼,毫无生趣的视线打量着陌生而又华丽的寝宫。
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尽数剥下,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是脖子上的项圈。
夜无心还特意“好心”的在铁皮的表面包了一层牛皮,使得冰凉的质感不会使少年感到难受。
浑身上下宛若灌了铅一样沉重,躺在床上就连挥动自己的四肢都是一种和酷刑没什么两样的事情。
夜无忧偏了偏脑袋,这次夜无心没有给他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不但让他的四肢无力化,还将房间内所有尖锐的制品尽数扔了出去,至于扔不掉的必需品,则统统做了无害化处理。
“忧,你醒了啊。”已经在床边等待了许久的少女握住了他的手。
夜无心不再以“小忧”的称呼,而是改口叫“忧”,这其中的含义显而易见。
夜无忧一脸死相地看着她,既不说话,也不回应,甚至连个表情都不愿意做。
夜无心的身上已经换上了灰白色为基调的棉质居家服,虽说不暴露,但衣物的弹性依旧能把她前凸后翘的身材勾勒得一览无余。
“忧……不想说话吗?”少女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至少,告诉我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吗?”
困倦的少年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不说话,我就凭借自己的喜好来做了?”弯曲的食指和中指捏了捏他的脸,没有以前那样的滑嫩,甚至还有些糙。
看来以后要给忧多保养保养了……夜无心暗自想到。只是夜无忧依然迟迟不回话,这不得让少女感受到些许受挫,脸上堆砌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不要惹我生气,忧。我不想弄疼你。”少女掰过夜无忧的头,强迫那双失去生气的眼睛看着自己。
满怀爱意的眸子已经沾染上了点愠怒,宛若死水的双眼不得不略微流转。
“姐姐做的……我都可以。”
四年后(现在)——
夜无心之后倒是管的对夜无忧松了不少,倒不如说,正是夜无忧安分的可怕,这才让夜无心渐渐放松了对他的监管——就像现在这样,只是附有灵力的项圈没被取下来。
夜无忧只是在自己的寝宫内安稳地作画,灵魂总是能到达肉体去不到的地方,这在他的山水画中尤为如此。
若不是夜无心不允许他踏出这个寝宫,只怕少年的画早就流入世家贵族的名流圈了吧。
银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跑了回来,但是他回来之后的精神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每天基本上就是停留在意识海中睡大觉。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如果忽视他那彻底空洞的双眼和行尸走肉一般的四肢行动逻辑的话。
“无忧皇子,该吃饭了。”陆瑶端着午饭推开了寝宫的门。她是除了夜无心之外,唯一一位知道夜无忧在哪里的人。
饭菜被放到少年的身前,少年只是略微低头,机械式的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往嘴子塞东西。不是为了饱腹,只是一个设定好的程序。
“恕我僭越,那个……神族的公主……叶凌儿小姐,她说要来看您。”
筷子被放到桌子上,排出“啪”的声响。
“你告诉她的吗?为什么要把无关的人扯进来?”这是陆瑶在少年回来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富有感情的话,哪怕这句话的由头只是责备,哪怕……是为了别的女人。
但是,知道吗?我不怪你,忧。
即使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也希望你,能获得自由。
不管要牵扯多少人,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哪怕是我的生命。
因为,我爱你啊,无可救药地爱着你。
“因为现在,有能力来拯救您的,只有叶凌儿小姐了,这件事您和我都心知肚明。”陆瑶站起身,直视着少年的眼睛。
“所以妾身以您的名义给叶凌儿小姐写了一封信,您在此后可以随便责备妾身,但是今天,您必须逃离这里。”
橘色的兽耳轻轻耷拉着,平日里宛若知心大姐姐一般的陆瑶此刻不容反抗的气势震慑住了少年。
在夜无忧惊愕的目光中,橘发少女缓缓变成了和他别无二致的模样。
“我的灵力精于易容,不擅长战斗,所以妾身只能做这么多了……”少女一边说,一边搬进来一具尸体——准确地说,是被易容成陆瑶的一具尸体,上面还有很多处刻意砍得不规律的伤痕。
橘色的灵力攻击起脖颈上的项圈,触发防御机制的项圈也不断朝外释放着暗红色的灵力,血色闪电的威压几近要将周遭的空间都碎成齑粉。
陆瑶轻哼一声,嘴角已经流出了鲜血。
只要……坚持一会儿……
“你是想……栽赃?”夜无忧意识到陆瑶想干什么——用她的性命、叶凌儿和一个无辜受害者换自己一个出逃的机会。
“就算要争取自由,也没必要……”
陆瑶吐出一口鲜血,“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头吗?”说完,她的双手猛地发力,象征着爱与疼痛的项圈断裂开来,同时,血色的闪电也贯穿了她的身体。
“瑶姐姐!”在最后的时刻,少年还是喊出了那个尘封在记忆中最亲昵的那个称呼。
陆瑶,准确地说,“夜无忧”的身躯出现了一个足有拳头大的血孔。
少年本能地想用手去遮住一眼致命的伤口,但宛若喷泉一样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流下,已经在地板上形成了“小水潭”。
“走……”陆瑶气若游丝的说着,用尽力气指了指后面的窗子。
“我……我……”夜无忧宛若世界崩塌一般轻声颤抖着。
什么嘛……原来……我还是那个懦弱的胆小鬼……
门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并不会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对不起……我要活下去……对不起……”夜无忧颤声像是木偶一般脱下了自己所有沾了血的衣物扔到生火的炉子中,随即从窗户上一跃而下。
对不起……对不起……
夜无忧一边飞奔一边在心里不停地道歉,就连几乎未曾谋面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拎出来在心里不停地谢罪。
蔽天城的河流……是和外面连通的……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
“喂,醒醒!”警车上,一位胡子拉碴的大叔推搡着少年的身体。
“他妈的,这年头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嘿,现在都有从河上漂流过来的人了。”那男子说完,苦笑了两声,点了两根万宝路香烟。
一根自己抽,一根递给驾驶位。
坐在驾驶位上的吉恩接过烟,也跟着笑了笑,“那些人也真是的,屁大点事就要让咱们特别行动分队出来转一圈,咱是来执行任务还是来打杂的啊——唉,对了,老傅,你儿子不是说要去城南大学读书吗?好像还是游泳特长生吧?”
老傅吐了口烟雾。“不争气的东西罢了……唉,他醒了。”
少年缓缓从昏迷中苏醒,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正抽着烟的大汉的脸。“嘶……你们是谁?我,我在那里?”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你咋从河上漂下来的?”老傅和少年都坐在车的后座上,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身份证也没有,喏,这是你的表吧,泡这么久都没坏,质量真好。”
少年一脸木讷地接过老傅递过来的东西。
“我……不记得我叫什么了。”细长的手指摩挲着有些磨损的表盘,他总觉得这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唉……摊上你我也算倒八辈子霉了。”老傅一看少年半天憋不出个响屁来,只得是扶额叹息。
“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就先跟着我干活儿吧。放心,该有的工资少不了你的,就当带你适应适应社会了,怎么样?”
少年思索了片刻,自己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于是点了点头。
“户口什么的可以走程序……但他总得有个名字吧?”吉恩把抽完的烟头往窗外一丢,发动了车子。
“修洛。”少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表,回答道。
“你想起来了?”老傅问着自己身旁的少年。
修洛摇摇头,把表伸到他的眼前。“这块表上是这么写的。”
警车缓缓开动,这便是——故事的开端。
……
两年后,雨夜。
失魂落魄的少女靠在小巷的石墙上,正准备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结束。
身上华丽的绸缎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污水也已经把白色的丝袜和长发染上泥泞的污浊,红宝石般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锋芒。
似乎……自己真的要走投无路了呢,叶凌儿心想。
反正自己被降下罪名以来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与其这样还不如了结了算了。
只是……还没见到洛洛呢……
少女并不后悔,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雨渐渐的小了一些,少女叹了口气,正起身打算给自己找个能凑合避雨的地方。就在起身的一瞬间,叶凌儿的瞳孔却突然间猛地放大。
他还是来了,就算忘记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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