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亦君此时已是魂不守舍,只瞧了片刻,便无心观战,目光如磁石附铁,紧紧地萦系在远处的雨师妾身上。
她跪坐在众女奴中,泥塑似的动也不动,蚝首微仰,妙目凝视着檐角蓝空,眼波突然变得蒙胧而柔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是时,匆听玲珑浮台上传来一声惊怒厉喝,橙黄光芒冲天进爆,檐铃激荡。
泠邪翻身跌飞,口喷鲜血,笔直地坠入瑶池清波。
姬远玄抱剑于胸,徐徐落地,微笑道:“承让。”
众人愕然,适才分明还是泠邪大占上风,怎地在瞥望雨师妾的刹那之间,场上便局势逆转?
第九场比试由烈碧光晟对阵李白石。
一个是水族长老,一个是火族前长老,倒也算得旗鼓相当。
不料钟声方响,李白石便大袖飘飘,弯腰朝烈碧光晟遥遥一拜,自行认输,洒然离台。
二轮既罢,王亦君、姬远玄、烈炎、烈碧光晟、十四郎、杜岚、龙石、刀枫、江冰恋九人胜出。
金族长老会稍加商议,决定将九人分为三组,每组三人,抽签回圈比试。
每组决出一名胜者,做为最后的驸马人选,供西陵公主选择。
正乍时分,三组抽签分定。
陆吾朗声道:“第一组,赤帝烈碧光晟、炎帝烈炎、铁木将军刀枫。第二组,南炎法师龙石、黑白岛主杜岚、水仙城主江冰恋……”
六侯爷勾着王亦君肩膀,举杯笑道:“妙极妙极!有你和姬小子一齐夹击,小水妖只能乖乖地回朝阳谷相亲去了。”
忽地眉头一皱,嘿然道:“不过你和姬小子只有一人能够胜出,倘若不是你,纤纤公主—定又翻脸不认帐,宁可做一辈子老姑婆了。以她的倔强性子,就是天崩地裂,五族大乱,她也不会改变心意呢!王磁石,是胜是负,你可要好好想上一想。”
王亦君下意识地朝纤纤望去,见她板着俏脸,轻怒薄嗔地凝视自己,心里一阵愧疚。
他心底明白,纤纤对自己情深一往,即便姬远玄技压群雄,拔得头筹,她也必定不为所动。
六侯爷失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大丈夫理应多娶妻妾,广蓄奴婢,城主贵为太子,更当如此。我说你也别思前顾后了,索性打败姬小子、小水妖,娶了纤纤就是。”
看了看黑水大殿,压低嗓子道:“你若对龙女念念不忘,大不了蟠桃会后,咱们集结重兵,打水妖个措手不及,将她抢回,一齐娶作老婆便是。”
王亦君面上一红,忍不住朝雨师妾望去;见她默默跪坐于双头老祖的桌前,忍气吞声受其颐指气使,浑无从前那妖娆冶荡的风情,心中登时又是一阵大痛。
心乱如麻,目光转处,忽然瞧见一双清澈妙目凝视自己,登时如饮清甜幽泉,躁乱大消。
姑射仙子缓缓地放低箫管,望着他浅浅一笑,转过头去。
不知何以,那刹那的眸光中,竟似蕴藏着淡淡的失落、欢喜与哀伤。
管弦齐奏,仙乐飘飘,又是中歇时刻。
众使女穿花舞蝶,将酒菜蔬果端入各殿。
群雄观战半晌,早巳饥肠辘辘,闻到酒肉香味,食指大动,纷纷倾饮大嚼。
忽听天吴笑道:“如此醇酒传肴,岂能没有美人助兴?北海神上,久闻北海女奴精擅歌舞,何不藉着今日,让我们人家开开眼?”
群雄大喜,轰然附和。
禺京桀桀笑道:“水伯有命,岂敢不从?只怕这些蠢婢扫了人家的雅兴哩!”
黑袖一挥,二十五名北海女奴飘然起身,朝着众人盈盈行礼,穿堂过殿,到了玲珑浮台上。
鼓磬清脆,笛箫悠扬,众女奴翩翩歌舞,脚镣锁链发出悦耳而整齐的声响,伴着那跌宕的曲乐,更觉节奏鲜明。
清扬柔和的歌声和谐交揉,纯净如雪山明月,婉转如行云流水,令人心旷神怡,飘飘欲仙。
风和日丽,清波荡漾。
众人眼前一亮,只觉身在仙境,这二十五名载歌载舞的绝色女子,分明是天上仙子。
群雄听赏入神,八殿无声。
六侯爷、柳浪、李白石、白云飞等风月老手亦神魂飘荡,怔怔不语,便连杯中美酒倾洒大半也浑然不觉。
衣裙翻飞,玉人交错,那绺红发烈火似的熊熊燃烧,深深地吸引着王亦君的目光。
二十五名美艳女奴中,只有雨师妾戴着面具,瞧不真切,但也正因如此,更添神秘之感,撩人遐思。
她妖媚在骨,虽不过慵懒起舞,但随意间流露出的万千风情,亦是以让其他女子黯然失色。
八殿男子的大半目光都如胶似漆地粘在她的身上。
王亦君悲喜交迭,目睹她戴着脚镙,屈辱歌舞,想起从前她张扬冶荡、魅惑众生的风姿,心中更加刺疼难过。
一曲既罢,八殿掌声雷动,轰然叫好。
青木大殿中,一个男子叫道:“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北海女奴当真妙不可言。只是隔雾看花,未免有些不过瘾,不知北海神上能否让媸奴除下面具,也好让大家一睹芳容?”
群雄虽知媸奴必是雨师妾,但久未目睹姿容,被这番歌舞撩拨,早已心痒难耐,闻言纷纷大声附和。
八殿女子大为不悦,尽皆鄙夷冷笑。
对着艳名远播天下的第—妖女,哪个女子不是妒恨交织?
禺强哈哈笑道:“杨长老,不是老祖小气,只是我这媸奴有个怪脾气,衣服裤子均可脱,面具却万万不能脱。就连我拿她也没奈何哩!你若能将她面具除下,我便将她送你侍寝一夜!”
王亦君面色剧变,这老妖成心侮辱雨师妾,竟当着天下英豪的面做出这等荒唐承诺。
怒火如沸,心中忽地一动,闪过一个念头,忖道:“是了,这倒是上天赐给我的绝好机会!”
那杨长老惊喜交集,颤声道:“神上此言当真?”
双眼发光,清瘦的白脸突地变为酱紫色。
禺强嘿然道:“我北海真神何时说话不算数?”
禺京点头怪笑道:“此次蟠桃会,白帝、王母为西陵公主选秀驸马,留下一段佳话,我们客随主便,也依样画葫芦,聊以助兴。今日谁能摘下媸奴面具,便可做她一夜的主人,绝无戏言。”
话音末落,竟有几十人轰然应答,争先恐后地朝雨师妾冲掠而去。
人影交错,相互阻挠,“蓬蓬”连响,气浪层迭进放。
王亦君心中一紧: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蓦地抄足飞掠,怒箭似的冲出四海殿,藉着定海珠穿透汹涌气浪,抢在众人之前落定立身,高声道:“龙族王亦君,恳请一睹姑娘芳容。”
八殿大哗,纤纤霍然起身,怒视场内,咬唇不语。
那冲上浮台的数十豪英亦大感意外,面面相戏,极是恼恨沮丧。
禺京森然笑道:“王太子不是已经参加驸马选秀了吗?怎地还有如此风流雅兴,想要和媸奴共度春宵?”
群雄轰然,西王母花容微微一沉,极是不悦。
王亦君视若不见,淡然微笑道:“怎么,不成吗?”
黑水、青木、赤火三大殿登时嘘声大作,纷纷叫道:“哪有这等便宜事?要嘛做驸马,要嘛挑媸奴!”
禺强哈哈大笑,将喧哗声压了下去,戏谑道:“想不到王太子和我是同好哩!嘿嘿,只要你能摘除媸奴面罩,有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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