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夔牛悲吼之声越近低沉,在金光中辗转挣扎,眼看便要被纳入春秋镜里。
王亦君凝神涌泉,真气旋舞于脚底,闪电般朝百里春秋冲去。
快船纵横,无数水妖乘浪阻住去路。
箭矢迎面激射,长矛戈刀,四面八方围攻而来。
却见王亦君光芒卷舞,真气纵横,“呛然”一声,断剑出鞘,一道白光闪电般劈入万倾波涛,远远望去,仿佛那海面也被刹那劈为两半。
涛声轰隆,浪花沿着白光两翼激卷而起。
数十艘小船或被剑气粉碎,或被巨浪掀翻,悲声惨呼,不绝于耳。
王亦君只觉那真气如长虹贯日,破体而去,这一刹那,仿佛自己也不能控制,身不由己,随着那断剑凌空飞起,狂飙掠进。
眼见与百里春秋只有七丈之遥,啸声中,手腕一抖,断剑脱手飞出。
那断剑突然光芒四射,一声怒吼,一只似龙似鹿的怪兽从剑中飞出,在空中昂首奋蹄,朝百里春秋扑去。
百里春秋与夔牛苦苦纠缠,即将大功告成,却感觉到那股凌厉的杀气急速挺进,心中惊怒,不知那姬泪垂缘何迟迟不动手。
怪叫声中,某物疾扑而来。
心中惊骇,意念为之稍溃,那夔牛立时怒吼着朝后退了几尺。
他立刻凝神聚意,意念如绳,将夔牛周身缚住。
左手屈指微弹,真气劲射。
白龙鹿被那真气击中,痛吼一声,高高跃起。
但那断剑却如急电般从后射到,剑气破风,“嗤”的将衣袖洞穿一个小孔。
百里春秋大骇,张开双眼,见那断剑青光舞动,径刺自己眉心。
立时右手微移,春秋镜金光若电,猛地击在断剑剑锋。
铿然龙吟,光芒四溅,那断剑冲天飞起,在空中盘旋。
春秋镜既已移开,夔牛乘势逃脱,狂吼声中落入滔滔怒浪。
王亦君正要御使断剑,凌空进击,忽然看见四周海水飞溅,千万颗水珠笔直跳起,宛如无数珍珠倏然串在一处,回旋流舞,变成一道荧光闪动的水带,猛地卷了上来。
措手不及之下,王亦君双掌翻飞,真气如风狂舞,将那水带吹成万千水珠。
但那千万颗水珠在黑暗中粲然生光,蓦地又聚合为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王亦君周身紧紧缠住。
忽听右侧船头,传来清脆如泉的笑声,“管你是龙是虾,到了我这网里还想出得去么?”
那笑声虽然甜美,却说不出的冰寒阴冷,又隐隐带着说不出的黑暗的喜悦。
循声望去,眼如月眉,艳若桃李,正是水娘子姬泪垂。
她适才隐忍不发,便是等待最佳时机,务求一击必中。
王亦君奔袭突围,直至倾力掷出断剑,难免真气有些续接不上。
她便乘隙施放水带,将其束缚。
姬泪垂的水带是其称雄大荒的三大法宝之一,归根结底,仍是借助沉于体内的定海神珠,释放玄水法术,以神器、真气御使水珠为带,聚散无形,分合随心。
王亦君只觉那水带缠绕,奔转不息,刹那之间便将自己全身紧缚。
当下意如明月,真气如潮,瞬间怒放,想要将那水带崩散。
岂料那水带柔韧无匹,纵被真气迸裂,立时复合凝聚,紧箍之意更盛于前。
一时之间,被那水带箍得动弹不得。
百里春秋功亏一篑,恼羞成怒,春秋镜金光眩然,笔直地照在王亦君的脸上。
王亦君只觉得光芒耀眼,剧痛攻心,仿佛一把利刃当头劈入,直至心骨,登时眼前一片混沌。
恍惚之间,瞧见无数的凶狂猛兽从那金光之中狂奔而出,咆哮嘶吼,巨口獠牙交替咬下。
意念仿佛被无数獠牙、无数利爪撕扯得粉碎,又有一股极强的涡旋吸力将自己连根拔起,朝那春秋镜中吸去。
龙族群雄惊怒失色,只见王亦君全身动弹不得,满脸痛苦,被那束金光硬生生拔起,一寸一寸地朝镜中移去。
那白龙鹿怒嘶长鸣,旋风般撞向百里春秋,却被水娘子玄冰箭倏然射穿肋腹,悲鸣着掉入海中,被冰蚕丝缠住。
海木蚕虫瞬息附上身去。
忽见海水迸涌,光芒四射,夔牛狂吼着一跃而出,也朝那百里春秋猛撞而去。
巨口开处,一道雪亮的闪电陡然劈出!
百里春秋却不敢直攫其锋,衣衫飘舞,霍然避开。
那夔牛悲声怒吼,忽然转身扑入那金光之中。
“轰”然巨响,金光陡然被夔牛切断,王亦君立时朝下坠落。
迷迷蒙蒙之中,王亦君瞧见夔牛悲鸣着被那金光朝镜中吸去,那双火眼始终望着自己,滢光眩然,又是感激又是愤怒又是哀伤。
“伏兽的根本之道,在于与它心智相通”在这刹那之间,他似乎与夔牛灵意相通,能够感觉到它的呼吸、它的愤怒和那骄傲狂野、勇猛不羁的灵魂。
王亦君急速下坠,夔牛那感激、愤怒、哀伤的眼神,令他蓦地从混沌中清醒。
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反而突然放松下来。
原先那愤怒奔腾的情绪瞬息间又化为从容不迫的念力。
水带在周身循环流转,越缚越紧,他的意念可以感受到那颗颗水珠旋转奔流,相互激撞的微小声音。
他突然灵机一动,当下精神大振,凝神聚意,辨析那水带流转的方向与力道。
磅礴真气随着体外水带的流转方向飞速旋转,身体也随之旋转。
那水带困缚压迫之力登时倾消大半。
越转越快,刹那之间便已超过那水带的转速,反而以他的气海为轴心,由内朝外,带动水带急速飞旋。
姬泪垂心中惊异,脸上却依旧是那妖娆阴冷的笑容。
真气运转,腹内定海神珠突然飞速逆向急旋,波涛汹涌,海水飞聚,登时又形成更为浑厚的水带。
王亦君也立即随之逆转真气,身体反向旋转,刹那间借着定海神珠的旋转真气,如陀螺般朝她飞旋而来。
姬泪垂只觉体内定海珠越转越快,逐渐为王亦君的节奏所控制。
惊怒之下,便想挽弓取箭,将他射死。
但自己的真气仿佛刹那间被吸入定海珠,又顺着那旋转真气被抽纳到王亦君体内一般,浑身酸软无力,连箭都拔不出匣来。
王亦君如飓风般卷舞奔掠,转眼间便冲到水妖主舰船头。
姬泪垂眼前一花,身不由己地离地而起,被吸入那水带漩涡之中。
“借你嘴唇一用。”
话音未落,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温暖的嘴唇立时压到她的唇上,舌头顶开她的贝齿。
一道强霸已极的真气从她的口中涌入,姬泪垂又惊又怒,隐隐之中又有说不出的欢悦。
脑中一片混乱。
黑暗中,那暴虐干渴的欲念又从腹中汹涌而起,贯穿每一处经脉与肌肤。
直想纵声哭泣,将这少年紧紧抱住,撕咬成碎片粉末。
然而全身绵软,虚脱无力。
恍惚间感到那少年的体内真气急旋,传来强大的螺旋吸力,将自己腹内的定海神珠一寸寸地吸起。
姬泪垂蓦地惊醒,这才明白他的意图用心。
惊怒交集,却丝毫无计可施。
猛然间,定海神珠滑过唇舌,被王亦君倏然吸入。
“好香,多谢了。”
气旋突止,水带崩散。
姬泪垂急速落下,重重地撞在船板上,周身骨骼疼痛若散。
她心中又是羞愤又是惊异,空洞茫然,五脏六腑仿佛被瞬间掏空一般。
眼角忽然流出一颗泪来。
冰冷的泪水滑过面颊,让她初次觉得自己如此脆弱。
一击得手,立时御风转向,朝着百里春秋与夔牛急速掠去。
百里春秋坐在凤尾龙上,春秋镜金光眩目,夔牛的头已被纳入镜中。
脚上绞缠的冰蚕丝网也被一点点的拉起。
王亦君默念封印诀,白龙鹿从浪中冲天飞起,身上已经附满海木蚕虫,悲嘶不已。
一掌拍在它背上,登时将所有海木蚕虫震得尽数飞出。
王亦君毫不停顿,将白龙鹿封印入剑中,继续踏浪飞奔。
与百里春秋相距不过十丈之际,拔出珊瑚笛,以意念感受夔牛的精神,即兴吹奏,随心所欲。
笛声将强大念力源源不断地切入夔牛体中,这正是五行法术中皆有的灵犀法术。
即感应彼此意念,心智相通,以神器传达念力,遥相作用。
灵犀法术凶险之处,在于感应双方需完全心智相通,且彼此绝无恶意。
否则必受重创,魂飞魄散。
层层巨浪般的真气移山倒海之势撞击而来,冲得百里春秋气血翻涌。
这少年真气之强,已有领教,但此番力道之强,竟似更胜于前。
最为惊骇恼恨之处,笛声中似乎有一股极强的念力破入春秋镜的念光,抚摩触动夔牛业已被春秋镜镇住的灵魂,片刻之间,混沌的意念似乎已逐渐苏醒。
他的念力在水族中可排前十,借这春秋念光镜的威力,又增加三倍有余。
以如许强劲的念力,竟似也控制不住那夔牛的复苏。
百里春秋惊怒交集,聚力反击,手中的春秋镜竟逐渐抖动起来。
那笛声、吼声与强大霸烈的真气交织在一起,互相交扯。
夔牛在春秋镜金光之中甩头奋蹄,王亦君洒然而立,悠扬吹笛。
而百里春秋身形飘摇不定,春秋镜在手中微微震动。
意念力被那交叉汇合的两道念力打压得寸寸退却,夔牛的魂灵就这般一点一点地从他的掌控中滑落出去。
突然之间,听到那夔牛一声震天裂地的怒吼,春秋镜剧烈震动,险些脱手飞出。
百里春秋意念瞬息崩溃,感觉到笛声中那股强大的力量,终于将那夔牛从金光之中硬生生的劈手夺去。
夔牛高高跃起,仰颈怒啸,顷刻间海上波涛狂舞,巨浪滔天。
战舰翻倾,水妖被那吼声震死落海者不计其数。
而那笛声突然变得欢悦激昂,仿佛碧海晴空,风行万里。
百里春秋面如藁木,双目怒火欲喷,却又惊惧交加。
他精擅御兽之术,素以此自傲,但今日竟被这无名小子以笛声将这夔牛反御而去。
羞怒之盛,莫以此为过。
“小子,你究竟是何人?”
王亦君傲立于浪尖之上,将那珊瑚笛悠然反转,斜斜插入腰间,“汤谷城,王亦君。”
是日王亦君在风雷海上纵横穿行,一举击败姬泪垂,夺得定海神珠;又以“灵犀法术”感应夔牛元神,用自创笛曲击败“万兽无疆”百里春秋,大挫水妖士气。
其后夔牛咆哮雷霆,肆虐风雨,将士气低落的水娘军震得大溃。
而数路龙神军在龙神授意之下,由归鹿山等人率领,悄悄尾随王亦君等人而来,一则有危急之时可以援手,二则可以目睹这未来的龙神太子如何降伏“东海第一凶兽”恰逢水娘军军心大乱,四下溃散之际,当下予以迎头痛击,重创这水妖劲旅。
水娘子与百里春秋被龙神军打得大败,朝西北退却,一溃千里,与原定水妖三军会合之处相距数千里,是以迟迟不能来临。
那夔牛与王亦君心智相通,又感恩于他,是以丝毫没有费力,便极为驯服的随着王亦君与龙神军返回龙宫。
众人目睹王亦君孤身纵横水娘军,叱吒风雷,夺定海珠、破春秋镜,连挫水妖两大高手,更兵不血刃,驯服第一凶兽,都是叹服得五体投地。
纵有若干顽固保守者,对龙神立王亦君为太子仍有微词,但慑于龙神龙威,又不敌众人舆论,也只能沉默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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