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白龙鹿一路嗅闻龙马气味,并不着急赶上,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

其时日落西山,夜幕已经缓缓降临。

玉屏山四峰对立,中有狭长山谷。

那一行黑衣人进了山谷,又弯了老大一个弯,才在第三座山峰前停下。

王亦君悄悄地跟在后头,依稀望见山下松树林立,有一松木山门,正中三个大字玉屏峰。

黑衣人全部下马,整顿衣冠。

黑衣少年朝山上朗声道:“朝阳谷十四郎奉家父之命,前来拜见青帝。”

山上寂无回应。

停了片刻,又大声说了一遍,山上依旧无声无息。

再停片刻,又朝山上大声说道:“朝阳谷十四郎有家父书信及薄礼一份,需要面呈青帝。望请准许十四郎冒昧上山。”

一连三遍,都石沉大海,无人回应。

黑衣少年望了老者一眼,老者点点头。

黑衣少年一边大声呼喊:“既然青帝默许,十四郎冒昧上山了!”

一边与老者及两个挑着担子的黑衣大汉朝山上走去。

余下大汉围成一圈,在玉屏峰山门前站着。

玉屏峰虽不太高,却颇为陡峭,尽是坚岩峭壁,惟有山门处有一条斜斜的石道迤俪而上。

要想登上此山,似乎惟有此道。

但山下几十个黑衣大汉团团把守,他们断然不会轻易让自己上山。

想到此处,王亦君不免有些计穷,四下环顾,玉屏山四峰相对,但彼此独立,并未联为一脉,要想从其他山峰绕道而行,似乎也不可能。

白龙鹿掉头,朝西侧山峰奔去,山势颇陡,松林灌木枝桠横生,白龙鹿如履平地在茂密的林间闪挪跳跃,向上疾奔,竟比兔子还要敏捷。

奔了约莫半个时辰,天色已黑,明月初升,月光透过林木斑斑点点的照射下来。

突然白龙鹿一声低嘶,后腿轻轻一蹬,腾云驾雾般高高跃起,越过松林,在半空中逗留了不过片刻钟,便稳稳地落在平地上。

此处仅仅方圆二十余丈,几株松树傲然而立,巨石桀然。

夜空辽阔,一弯明月挂在东侧松树之梢。

此处竟是此峰峰顶。

白龙鹿朝着东侧低声嘶鸣。

王亦君朝东仔细凝望,与此峰相隔二十余丈,也是一座雄伟山峰。

以方位来看,应当便是玉屏峰。

白龙鹿低嘶一声,四蹄如飞,在瞬息间加速,猛然顿挫跳跃,再度高高飞起。

王亦君只觉心跳突然停止,耳边呼呼风声刹那间也充耳不闻。

天地无声,万物停止。

他低头下望,只见下面林海茫茫,云横雾锁。

突然全身一震,差点翻了下去,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玉屏山顶。

白龙鹿欢声长嘶,昂首踢蹄,颇为得意。

王亦君这才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王亦君纵身从白龙鹿背上跳了下来,坐在地上与白龙鹿相对哈哈大笑。

山顶一条石径蜿蜒而下,想来就是山脚下那条石道,周围尽是松树,苍劲挺拔,月光斜斜照下,人在松间月下行走,飘飘欲仙。

突然听见淡淡的汩汩山泉声,当下循声觅去。

穿过一片低矮的松林,眼前突然一亮,只见前方巨石错落,青草夹生,一道清澈的山泉叮叮咚咚的流将下来。

沿着山泉望下走,山泉汇聚,成了一条山溪。

两边松树渐少,竹子倒越来越多。

溪边草地石隙长了一丛丛茂密的绿竹。

王亦君挥舞无锋剑,斩落一截竹子,将无锋剑望竹子里一插,断剑恰好插入。

竹子坚韧,无锋剑虽然锋利,却也不能自己破竹而出。

王亦君将无锋剑别在自己右腰,顾盼自雄,哈哈大笑。

又朝下走了片刻,山溪右拐,在巨石之间蜿蜒盘旋。

出了巨石阵,豁然开朗,一个极大的湖出现在他们面前。

王亦君和白龙鹿不约而同一声低呼。

此处想来便是《大荒经》中所说的中峰天湖。

湖水清澈,松竹四合,对面竹林憧影中依稀可以看见有亭阁楼台。

当下一人一兽绕湖向亭阁处走去,亭阁皆取松树原木与竹子建成,未施脂漆,也无勾心斗角,流檐飞瓦,仿佛只是随心搭建,随手架成,但月光下瞧来,素面朝天,别有风味。

沿着亭阁,走过长廊,绕过竹楼,登上松木高台,极目远眺,未见有任何人影。

当下又走入后面的庭院之中。

庭院仅有三进,围墙也不高,但是屋中寂寂,空无一人。

只有风吹竹影,月舞西墙。

与白龙鹿在庭院中站了半晌,心中怅惘,不知何去何往,突然隐隐听见东南方传来若有若无的萧声。

箫声寂寥悠远,淡如月色,但那曲调跌宕回旋,苍凉刻骨,竟似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王亦君听了片刻,更加心醉神迷,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下与白龙鹿循声觅去,想要看个究竟,穿过一片竹林,沿着一道矮矮的竹墙朝东南走去。

越听越觉得这曲子似曾相识,突然,王亦君脑中灵光一闪,“是了!这是昨日神农与他分别之际唱的那首歌。”

萧声渐转高亢,如午夜潮生,浪急风高,陡然急转而下,萧瑟如秋风,淡泊如冬雨,曲声越来越淡,略有回旋,余音袅袅,终于复归寂寥。

越过竹篱,转过亭阁,眼前湖水澄清,月轮荡漾,湖边小亭,有一缕焚香,袅袅而上。

王亦君四下打量,竹影婆娑,松枝横空,夏虫如织,却哪有半个人影?

慢慢走入湖边竹亭,在那石桌边坐了下来。

桌上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玛瑙香炉,玲珑剔透,炉中紫色粉末,紫烟缭绕不绝。

这香味闻起来说不出的奇怪,淡远的幽香若即若离,超然出尘,倒象是方才的箫声。

亭中除此香炉,别无他物。亭外正北,一堵七丈余高的石壁桀然而立,将天湖南角隔为两半。月光照在石壁上,王亦君瞧得分明,那壁上竟有数十斗大的字,“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

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

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

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赫然便是神农昨日所唱之歌。

王亦君回想那箫声,合着曲调低声唱来,到迂回低婉处,不知为何竟有热泪夺眶而出。

他擦擦眼泪,从腰间解下绿竹笛,放至唇边,悠悠扬扬吹将起来。

他生性洒脱乐观,因此这悲凉之曲由他奏来,清越婉转,哀而不伤。

昨日神农唱此歌时固然已超脱生死,拈花笑对日月星辰,但心中却依旧怀有错悔当年的遗憾。

王亦君虽然不知他那刻所思所想,然而由这箫声、歌词中也隐隐体会出一番人生苦短,岁月情殇的悲凉。

虽然竹笛简陋,技法质朴,但天性颖悟,笛声较之神农歌声与之前箫乐,别有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尤其在这天湖竹亭,松间明月中听来,如清泉漱石,哓风朝露,有出尘乘风,飘飘欲仙之感。

突然身后有箫声扬起,错落合韵。


  请收藏:https://bmpbook.com

(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