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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陪你了...妹妹...

––––––

\"虎鲸,虎鲸!醒醒!\"

谁在叫我?

\"她还活着?\"

我...不是死了吗?

\"但是她没有感染,我们应该把她送到后方去。\"

头顶的灯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逐渐把我的精神拖回身体。

\"虎鲸?斯卡蒂?\"

哦,是她啊...可是她不是另外一个小队的吗?

\"能听见我说话吗?\"

\"嗯...\"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重锤砸过了一样,就连这最基本的点头都让脖颈的肌肉酸痛不已。

\"我的...我小队的其他人呢?\"

\"我们赶到的时候只找到了你一个人。\"

又是这样...一次又一次...

\"这么重的伤你还能捡回一条命,运气可算很好咯。\"

我才反应过来我还穿着那件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但是右胸破洞本来插着的那根鱼叉消失了,圆润的乳房上盖着一块纱布。

我急忙把放在肚子上的三角帽遮在胸前,

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让别人看光就不好了。

不对,那支鱼叉明明...

那深入骨髓的剧痛,恐惧,和窒息感牢牢刻在我的脑海中。

我轻轻揭开纱布,只见肌肤上就剩下了一小个伤口。

\"最好别动那个伤口,要是破裂了就算你是深海猎人也不好痊愈。\"一个披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过来,\"我来带你去做个测试,这是上面的要求。\"

身旁的其它病床上全是奄奄一息的伤员,有深海猎人,也有联盟军队的正规军。

我穿上了靴子,试着从床上站起来。一阵如同触电般的刺痛从腿上传来,站在我身后的那个士兵急忙扶住我,但很显然她不知道我有多重,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

\"我来扛她吧。\"那个叫醒我的战友把我扶了起来,抬着我向外走去。

一个伤员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

\"救救我...求你了...咳呕...救...\"

她的情况要糟糕得多,浑身上下都是撕裂伤,我甚至能看到坏死的人体组织里面蠕动的触须。

她抓着我的力度越来越大,但我却使不上力抽回手臂。

\"咳咳...啊啊啊!!\"

她开始抽搐,淡蓝色的血液从伤口涌出,漆黑的鳞片开始覆盖她的身体。

\"离它远点,都闪开!\"

利剑干脆利落把它的小臂砍断。

它在流泪...

我也在流泪...

举着突击步枪的守卫大跨步跑了过来,两发子弹在电磁轨道的加速下击穿它的头颅。

那截抓住我手掌的断肢也失去活力,松开了我的手。

\"没受伤吧?你怎么流眼泪了?\"

\"只是手腕有点疼...\"我撒了个谎。

\"那就好,对于她这样的情况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靠她自己,跟我来吧。\"

她当时那绝望的表情烙在了我的脑海中,就好像...我就是她本人...

––––––

俄罗斯苏维埃联邦共和国,新西伯利亚市

\"注意辐射计量表,这身防护服可挡不住很高的辐射。\"

盖革计数器令人不安地鸣叫着,提醒着我们防护服外空气的致命。

\"我上一次休假到新西伯利亚玩的时候这里还是个繁华的大城市,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核废墟。\"

\"普瑞赛斯你没问题吧?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她。

\"没问题。\"

\"中国人的车队就是在前面失联的,他们身上带着的资料非常重要,就算是把地板刨开都要给我找出来。\"

我们在新西伯利亚市被核爆和钴弹污染的街道上行进着,外界的辐射早已达到致命的水平。

\"上校同志,看卫星导航数据的话他们的失联位置就是现在我们脚底下。\"

\"他们给埋了?\"我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建筑废墟。

\"我不能确定,但这是我们手头最确切的情报了。\"

\"他妈的,我们要怎么用手挖开这些破水泥板子!\"

\"不对,中国人最后一次和指挥部通话说他们被逼进楼房里了。\"

我看了一眼旁边那个黑洞洞的楼梯间入口。

\"列别捷夫同志,你带上A队的人守住地面,我们剩下的人下楼去看看。\"我拉住上尉的手臂,\"有任何情况马上通报。\"

\"明白,上校同志。\"

––––––

\"所有人检查氧气余量,把手电筒打开。\"

我们在外面都因为铺天盖地的放射性粉尘而看不清东西,不见日光的楼道里更显得万分阴森。

\"每一层的门都看看,他们可能被堵在任何地方。\"

这栋楼在核爆冲击波的摧残下只有下部的几层还算完好,旁边的楼房更是直接倒在它身上。

\"上校同志,二楼的楼梯间门被一块水泥卡住了,我们正在尝试把它移开。\"

\"进入二层。\"

战术手电的光划破黑暗,照亮了一座地狱。

\"Блядь!\"

\"别进来。\"我挡在了普瑞赛斯身前。

\"怎么了?我可不是那种娇弱的小女生。\"

\"最好还是不要...\"

二层楼是一个商铺,在核打击来临前这些人一定是在这里躲避纳米虫群。但是很显然他们没料到新西伯利亚会被放弃,当他们试图离开这里的时候已经晚了,现在他们全部成了扭曲的尸体。

\"他们死于急性辐射病,钴弹的粉尘沿着通风管道飘进来了。\"

我低头查看一具尸体,那个人的脸已经干枯溃烂,身上的皮肤也如同纸片一样剥落,干涸凝固的脓水覆盖着他的身体。

\"他妈的...这比切尔诺贝利都渗人...\"

我们当初用核武器来阻挡它们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上校同志,我们没找到那些中国人。\"

\"往下层推进,找不到的话我们就白来了,他们也白牺牲了。\"

我们推开地下室的大门,身上原本只是轻声蜂鸣的盖革计数器忽然刺耳地嘶叫起来。

\"先关上门。鲍里斯,你用量程最大的计数器测量一下辐射。\"

我把门推开一个小缝,他用手举起仪器伸了进去。

\"2000伦琴...\"

\"这代表什么?\"

\"别呆太久,上校同志,我建议你们在五分钟之内出来。\"

\"够了,给我五分钟我都能把这栋该死的烂楼炸掉了。\"

楼板忽然震动了一下。

\"上校,我们要接客了,正在交火。\"

\"好的,坚守五分钟,我们速战速决。\"

我转向身后的队伍。

\"所有人把你们手腕上的表设一个四分钟的闹钟,我们时间不多,准备好了就跟我上。另外,普瑞赛斯你给我呆在这,我禁止你进去。\"

她有些生气地瞥了我一眼。

我深呼吸几口气,踏进了地下室。

某条破裂的下水管倒灌进了地下仓库,也把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放射性物质冲进了这个大池子里。连通这里和地面的斜坡也被垮塌的墙壁堵死。

\"那边的墙角!\"

一个戴着绿色迷彩头盔的人靠在墙边,肩膀上的袖标表面着他的身份。

我们走了过去,却发现了更多的尸体。

\"他们没有白白牺牲。\"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躺倒在了地上,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张俄语纸条。

\"俄国同志,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尽力了,资料在我身下的硬盘里。\"

我拿到了那块珍贵的硬盘,把它放进了手提箱里。

他们从上海一路辗转奔波,穿过半个地球去运送这份货物,却最终倒在了这里,倒在了他们俄国同志的核武器面前。

\"辛苦了,同志们。\"我用汉语说道。

我本想拿走这些士兵的身份牌,但盖革计数器那恐怖的声响让我断绝了这个念头。

\"我们走吧。\"

除了我们,谁也不会知道有几个勇敢的中国军人为了护送这份资料而死在新西伯利亚的一个破地下室里...

––––––

阿戈尔南方深海前线,零安全区域

杀戮,无尽的杀戮。我们宛如机器一般收割着它们的性命,直到我们因为重伤而被抬下前线,或者干脆直接丢掉自己的小命。

我们中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越来越少,亦或是消失在潮水般的恐鱼群中,亦或是变成它们的一份子。熟悉的身影越来越少,一腔热血的新兵蛋子顶替了她们的位置。

反观我们的敌人呢?

它们不惧死亡,不惧疼痛,只知道用噩梦般的尖牙利爪撕碎我们的身体。即使是最厚重的金属装甲板也没法长久地阻挡它们的噬咬,更不用说血肉。

一个又一个战友因为被拖进无尽的车轮战而死,而她们的尸体很快便会被吞噬地一干二净,变成新一批恐鱼的养料。

但是我们不能停下,因为这是我们的唯一一次机会...唯一一次终结这场战争的机会。

通讯频道里尖锐的警报声盖过了我们声嘶力竭的叫喊,残存的深海猎人开始向来时的路撤去。

发现我们退意的恐鱼群迅速涌了上来,不顾一切地追击着。

那些被感染的前队友从恐鱼群中冲出,迅速沿着人群边缘向前绕去,试图截断我们的退路。

几枚圆柱体尖啸着从远方冲来,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命中了恐鱼群最密集的位置,剧烈的震波让远处的我都晕眩不堪。

载满高能装药的超空泡鱼雷准确地把超过一半的恐鱼群炸成了碎片。

就是现在!

我们立刻调过头,坚决地向着刚刚被撕开的缺口突击,把每一只试图阻拦我们的怪物切成肉沫。

身边的海水愈发浑浊和粘稠,我们向着海沟的最底端沉去,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

俄罗斯苏维埃联邦共和国,莫斯科市

\"顿河顿河,红星呼叫顿河,红场陷落,重复一遍,红场陷落,我们正在向火车东站转移,完毕。\"

我拿稳手中的AK-12,检查了一下最后剩下的三个满弹匣。

\"一路穿过大道,我们贴到对面的楼底下,然后从地铁里面绕过这个街区。\"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克里姆林宫楼顶上悬挂的那面残破国旗。

\"所有人,上刺刀,跟我上!\"

我们真的只是在苟延残喘吗?

––––––

阿戈尔南方深海前线,???

又一名战友被祂的触须刺穿了身体,消失在深邃的海沟底部。

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踏着尸山血海前进。

湛蓝色的巨眼和我对视着。

我挥出最后的一剑,斩断身旁盘根错节的神经束。

祂在流泪...

我也在流泪...

––––––

俄罗斯苏维埃联邦共和国,叶卡捷琳堡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我们没有时间了...\"

\"难道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实验品罢了?\"

\"是,我曾经得到的命令就是跟着你,记录你的各种身体数据...但你和别人不一样,我...\"

我不耐烦地甩开她。

\"我是士兵,不是宇航员,更不是一个能重建人类文明的英雄。我现在应该做的是去战场上为人类争取哪怕再多一秒钟,而不是他妈的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她大声吼了回来,\"除你以外的所有受试者全部死了,你是联合国涅槃计划这几年来唯一的成果——一个能骗过纳米机械,甚至吸收掉这些纳米机械的人类个体...\"

\"所以说,你们到头来就没准备救所有人?\"

\"我们救不了...试图破译纳米机械神经网络的所有尝试都失败了,即使是最强大的量子计算机,甚至是人脑制造的湿件主机,都无法匹敌一个遍布全球的巨型计算机网络。\"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我们等,直到最后一个活跃的纳米机械陷入休眠,我们会重新播种整颗行星。\"

\"那你呢?这个行星上剩下的几亿人呢?\"

\"人总有一死,不是么?\"她笑了起来,\"为了我们剩下的人,为了我,活下去,好吗?\"

\"我不能...\"

她踮起脚来亲了我的脸颊一下。

\"我爱你,直到我人生的尽头。\"

––––––

结束了...

都结束了...

手腕上的氧气计量表疯狂地报着警。

深渊之下的海水被鲜血染成妖艳的绛紫,扭曲的尸体遍布海床底部。

一具残破不堪的深海猎人尸体从我身旁向着海底沉去,她的面容被利爪撕破。

我转身向上游去。

窒息感越来越重,我又回想起了那濒死的绝望。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一头钻出水面,扯掉面罩,我顾不上减压症的后果,大口吸着海面上清新的空气。

这是我加入深海猎人之后几年来第一次回到海面。

礁石?太好了...

我爬上那块几乎布满藤壶的礁石,躺倒在上面,快速上浮造成的严重减压症让我几乎没法动弹。明媚温暖的太阳光洒在脸上,为我带来久违的平静。

我要休息一会...

休息一会...

––––––

我躺进那座金属的棺材中,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她走到我身旁,牵住我的手。

\"Marchons ensemble jusqu\u0027à la fin de l\u0027univers.\"

\"你可别欺负我不会法语。\"

我看到她的眼角也湿润了。

\"晚安,亲爱的,我们来世再会。\"

我回以一个笑容。

永别了,这个世界...

––––––

\"一个猎人走上海滩...\"

我伸手捡起一块洁白的贝壳。

\"孤身一人,孤身一人...\"

......

\"Гляньте на дорогу нашу...\"

我看着厚重的金属顶盖从脚底向上移动。

\"Вьется дальняя дорога...\"

最后一丝光芒被关在了这座棺材外。

\"Эх, да развеселая дорога...\"

该死...

真他妈的该死...

......

我看了手心那枚深海猎人徽章最后一眼,握紧拳头将它丢进了悬崖下翻滚的波涛中。

我受够了...

结束了...

......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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