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仍在继续,滔滔不绝,昊涛想起父亲归家后的质问,他不作任何辩解的沉默。
他记不清父亲是以什么状态打自己的,只知道父亲打脸,打头,踢腿,踢屁股,当父亲抽出皮带一下下抡自己时,母亲再也坐不住,像被提吊着的鸭子,昂着脑袋跪在自己面前,哀求着,父亲一把推开母亲,怒斥道:“我素来教你知耻明礼,你非但不听,打架斗殴也就罢了,这次还偷拍人家小姑娘,拍这种见不得人的照片,对别人到处耍流氓,还以为我们不会知晓,你真是畜生都不如,那个姑娘是谁,说出来跟我一起去道歉认罪,随后自己去警局自首!”
让昊涛交代流氓罪行,那姑娘是谁呢,想来也只有一个,他的确对她有罪,罪无可赦,玷污过她。
他明白,这世界绝不允许这种扭曲感情存在,父母不信,同学不信,他自己不信,诗萍更不会相信,况且,她曾是救赎自己的天使,不该遭受这种流言蜚语,即便,她毫不在意。
他只敢当一条死狗,咬住秘密不松口的死狗,朦朦胧胧中,他还能感觉到皮带从什么方向扬起,从什么位置落下,用的多大力度,死狗还想活下去,他还想再见到喜欢的人,还想尽自己余力做自己能做到的事,一如六岁时从钢琴底下跳出,他很勇敢,很机智,尽量护住脸,身体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衣服粘在上面,有些地方血液早已干枯,稍微一动就有掀开皮肉的痛楚,有的伤口刚流出血液,便顺畅地沿着两肋,腰部往下淌。
他在模糊间发觉,泪水流的更顺畅些,它只有脸这么块地方,挂不了多久便扑簌簌往下流,血就不行,黏糊糊的搭在身上,渗到衣服,随着皮带抽打四处飞溅。
他脑海中忽然想到一幅奇怪画面,自己是一块染满鲜血的海绵,皮带只要肯抽打,就会有新的血水挤出来,这种感触,甚至让自己灵魂得到升华。
母亲的泪与自己一样多,她扑在他身上,不停哭诉。
父亲暴跳如雷喊道,死了正好,这种变态不为人子。
他没什么可说的,自法庭下来后,父子间就失去互相信任,形同陌路。
最终,他没交代任何事情,自然,也没有受害者出来指摘他。他只是简简单单进了医院,他是常客,医生看着伤口略显诧异,却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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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内少个孤僻身影自然不会引人注目,但如果少个流言蜚语中的猥亵惯犯或者变态色魔,那就另当别论。
这小小的发现给同学们枯燥生活注入新的刺激,不知何时,校园里都流传着昊涛暗自猥亵女孩,拍下照片敲诈的谣言。
放学后诗萍留在教室朗读英语,她身边少了个陪伴一年多的身影,这场风波里,她是其中的一位女主角,中学正是少年少女感情极为敏感之时,但凡谁与谁同时出入校园,便会导致桃色新闻满天飞舞,况且,她与昊涛在一起温习功课一年之久,此时事发,不少好事者便在背后将这些事加工加料,绘声绘色说出不同版本的小故事。
身处舆论漩涡的诗萍对此毫不介意,她意志坚定不在乎绯闻,可对于事件主角,她还想问个说法,当最后一缕霞光即将沉入山头云气时,她俩又见面了。
走廊处有位包裹纱布身穿校服的少年,少年面容在绰约的霞光下若隐若现,诗萍只能望见他垂着脑袋,身材却如初一开学那般,又矮又长,失去灵气。
“诗萍,好久不见。”昊涛沉郁地笑笑,望着教室出神:“我要走了,来向你告别。”
诗萍脸颊肌肉抽动,勉强抿出笑容:“是因为这些流言吗?”
“算是吧,爸爸在替我办转学手续。”昊涛瞧见教室脏乱,习惯性地想拿起扫帚打扫,犹豫许久后回到以往的角落坐下,这是处无人在意的阴影,他本可以说出心中想法,最后却胡乱的搭了句话:“诗萍,最近听力练得怎么样,有提升吗?”
诗萍正色说道:“你对我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昊涛没有回答,抬头含笑望着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细碎的发梢,说:“还有,提前祝你中考顺利,考进市第一高中。”
“还有呢?”诗萍与他对视,毫不示弱:“如果只是这句话,还不如不来见我。昊涛,大家都在议论你,诽谤你,你在学校像个新闻人物,大家空闲之余就会说你几句,甚至有人说你成绩都是作弊而来的,可我根本没把这些话放在眼里,我在等你答复,那些流言中的照片,是不是真的?”
昊涛费很大劲才用力咽下一口唾沫,他想说:“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假的,我这段时间放学后都在教室陪你学习,哪有功夫如传言中去作恶,猥亵其他人。” 但他却只是自嘲的笑笑,望着诗萍认真红润的脸蛋:“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呢。”他发现在流言中,更在乎诗萍的想法,如果她不介意,那这场告别就真正有了意义。
诗萍深深吸气,稚嫩脸庞露出成熟表情:“我不相信,我甚至………她掩住害羞…我看到那些照片,有一张没穿……没穿衣服的……眼睛告诉我那一定是你,但是我更相信你,只要你对我说,我昊涛从来没做过这些事,即便他们再说的天花乱坠,我也相信你。”她眼神温柔,等候他给她确定答复。
昊涛陷入沉默。
他承认诗萍的话中有着无尽信任,因为信任,心中备受煎熬,难道自己就如传言所说,仗着女孩善良,欺压,诱骗她们?
他抓着头发,沉声道:“诗萍,那些照片是……但是……抱歉……”他哑口无言,豆蔻年华承受不住无情背叛,换个角度而言,若他看到诗萍浑身赤裸跪在地上,舔别人的脚,那这份痛苦可想而知。
诗萍倏然起身,不敢置信地望着昊涛,瞪圆眼睛,浑身颤抖地看着他,想要从他表情里寻些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他却始终低着头,挡住女孩目光的扫视,任凭她身子发软,摊坐课椅。
她许久无言,时不时抬手将眼中泪水擦干。
迷糊间耳边传来昊涛毫无生气的回应:“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这就是我……这些照片里面的全都是我……譬如对你,我也有着各种计划,只不过…他继续承认…我没实施而已……”
原以为两人间的情谊是暧昧的,鼓励的,该是互相扶持的,然而他居然毫无顾忌地说出能令她心肺撕裂,血肉模糊的话语,这一年相处,她了解昊涛做不出这类事,却在他亲口承认下不得不接受事实,她排除杂念,含泪凝视着眼前的男孩,冷冷说道:“还有呢,以前约定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我……”昊涛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轻叹一声扭过头,温和说道:“这一年令你对我有些误解,或许可以找找我小学同学打探下,就能知道我从小打架斗殴,成绩与风评极差,现在的我,只是故态萌发而已。”
“昊涛!”她走到他面前站定,目光倔强坚定,不依不饶,斥责道:“你就不能说谎,骗我吗?就算知道你在骗我,我也能说服自己相信你的!你这个混蛋!还记得教室约定吗!”
我希望高中,大学甚至远在国外的时候,都有你陪伴好吗?
这句话如一道闪电撕裂昊涛心防,他紧紧桌角,指节泛白,垂下眼帘说道:“对不起,这只是……”
“别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喜欢我吗?”诗萍满脸通红,望着他倾述道:“遇你之前,我经常说,理想中另一半要像白纸,我要将自己作为颜料,把他画成我喜欢的图案,但现在我只想说,我不在乎他过去怎么样,只要与我一起后放弃过往,重新生活就行!现在你再回答我,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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