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何贵人与王美人乳斗取胜后,便更加张扬,妃嫔宫女没有不害怕她的。
于是何贵人又把目光放到了更高的位置上。
当时的皇后宋氏不受宠爱,却居正位,有可乘之机。
是年十月,何贵人暗地里与中常侍王甫串通,先是何贵人装作腹内绞痛,再由王甫告发宋皇后以巫蛊之术诅咒了何贵人。
太中大夫程阿趁机拿出几个沾了土的桐木偶人,谎称是宋皇后埋在地下的。
皇帝当即下诏,收回宋皇后的玺绶,废黜其皇后之位,并打入暴室,不久宋皇后便忧愤而死。
王甫等人还不罢休,又将时任执金吾的宋皇后父亲宋酆、时为濦强侯的宋皇后哥哥宋奇统统下狱诛杀,又牵连了一大批与宋皇后有关的人。
这次宫廷震动让不少心怀鬼胎的人看到了迫害宿敌的机会,当时备受宠信的宦官蹇硕马上想起了曾经用五色棒打死自己叔叔的一个小都尉,曹操。
那时曹操正担任顿丘令,蹇硕就以宋奇是曹操的堂妹夫为由,在连坐的名单末尾添上了他的名字。
诏令一到,被免了官的曹操只好离开顿丘,回到老家谯县,每天和同乡好友读书畋猎,声色犬马,转眼便过了数个月。
一日,曹操与几个朋友在酒肆里喝酒,谈起自己十岁时在河中洗澡,击退恶蛟之事,众人却笑着说道:“阿瞒丢了官位,开始信口胡诌找面子了。”
曹操心中郁闷,站起身来叹息:“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①”又以手抚膺,来回踱步。
周围的人多半根本没把这番话的内容放在心上,还以为曹操装起疯了,又嘲笑道:“阿瞒丢了官位不要紧,凭这本事还可以去做倡家嘛!”遂哄堂大笑,曹操虽然也跟着一起乐,但还是顿感落寞,又是好几大口热酒下肚。
这时,倏而听得一声婉转鼓瑟,所有人都循着乐音往酒肆东侧望去,曹操更是瞪大了眼睛:只见那里端坐一倡女——
柳叶眉衬伴三子钗,榆水鬓招挑香云发。难描画,秋波映烟霞。梨涡掩过风尘苦,笑盈盈,催开了十里桃花。②
纤纤手拨弄武城弦,春雨袂轻似蝉翼纱,最堪夸,利屣踏天涯③。曼歌泯下乱离恨,瑟汤汤,念起来万种牵挂。
这倡女实在是貌美,曹操和酒肆里的其他人不由得看呆了。
而倡女也开口唱起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④”有些厚脸皮的就跟着附和起来:“鱼戏莲叶间……”
女子边唱边捻动瑟弦,清丽的声音潺潺流淌。随着玉臂来回腾挪,曹操的眼睛就开始止不住地打量倡女身上各处,右手无意中开始捋起了胡子。
“鱼戏莲叶东……”倡女的素手飞快地在半空中摆动,十根葱指白皙无暇,每一下都弹在了曹操的心尖上。
“鱼戏莲叶西……”随着曲子,倡女的利屣像孔雀起舞般摇晃,曹操细细看去,血气登时冲上了七窍:原来鞋面上白皙的不是足衣,而是她裸露的脚背!
再近些,竟还能看到少些露出来的趾缝,在瑟琴投下的阴影里若藏若现。
这下子曹操也把持不住,和起歌来:“鱼戏莲叶南……”他踮起脚尖,还真的从领口瞧到了倡女隐秘的半抹胸乳。
虽然只能看见一点点起伏与阴影,可正是如此众目睽睽、欲拒还迎的情景最令曹操痴迷,醉意也涌上了这失意人的心头。
一曲唱完,有不少赞赏声。
看那倡女的打扮,来喝酒的这帮荡子们也心知肚明她多半是游历到此的卖身女,一时间有好几个想上去搭话,以求一夜欢愉。
不过还没人行动,就听得两三下粗犷的欢声,正是曹操仰天大笑,迈步上前,拿出了一把五铢钱放在瑟尾。
这时曹操借着酒劲,嚷道:“娘子!能再唱一曲野有死麕否?⑤”
与曹操一道来的朋友见了这场景乐得七倒八歪,他们都知道曹操平生最爱美女,今天遇上绝色妓人,一下子丑相尽显,想必是欲干柴烈火,图个良夜好不快活。
可是那倡女并不懂得曹操说的那首诗歌如何唱,只好捧着钱往曹操手里面塞回去,连连道歉。
醉意正浓的曹操根本不顾及倡女是不是真的不会唱,一味地在心里认定是她故作矜持,非要把钱给到对方手中,还粗声说:“娘子还请不要推辞,这曲唱完另有赏赀。”但倡女还是坚持不受,问:“小女实在不会唱,另换一曲可否?”
“不行!不行!”谁知曹操醉得厉害,又有点性欲上脑,全然不顾道理,“快唱!”
“大人莫要为难小女了,这……”
几番推脱下,曹操愈发感觉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一时气急,推开倡女的手,铜钱哗啦啦撒了一地。
他随即抽出拍髀⑥,在空中挥了挥,厉声喝道:“你可识得我是何人?你再不唱,我便斩碎你的那把瑟!”
那倡女终于被逼得退无可退,站起身来,凛然正色地说道:“我怎须知你是哪里的官家子弟!休得欺人太甚!你要听的我不会,唱首别的倒是可以!”然后开口清歌:
“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⑦”
几句唱毕,倡女拔下铜制的三子钗,护在自己和幼弟赖以为生的瑟前,看架势随时准备与曹操拼命:“你若要砍我的瑟,我便也日匿帷车,夜砺刀刃,誓必将你杀死!⑧”
这场面实在滑稽,一个弱女手持短短铜钗,想要对付拿着佩刀的壮年男子。
见曹操抽出刀来,同来玩的几个小子也意识到他有些酒精上头,过分冲动了,连忙跑去想要拉住曹操:“阿瞒!你醉了,快回来!”
然而他们却发现这七尺男儿此时居然僵住了,胳膊软塌塌地没了力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倡女姣好的面容,脚下不知深浅,几个人一拽险些让曹操仰面摔个屁股开花,拍髀当啷掉落在地上。
这时倡女一看有人去拉曹操,抄起自己的瑟,飞也似地一溜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此非吾之良人乎?此非吾之良人乎?”被拽倒的曹操形色恍惚,口里念叨着众人听不懂的疯言疯语,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之外。
突然,他全身又来了气力,挣扎几下站起,指着东侧倡女逃跑的方向喊道:“那是我的夫人,快快帮我追回!”
六月,曹操纳倡家出身的卞玲珑为妾,又得知她出生时满屋黄光,有大吉之兆,喜不自胜,对其非常宠爱,这引起了家中丁夫人的不满。
丁夫人埋怨曹操不顾及卞氏的背景,见色起意,又哭诉当年刘夫人早逝,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托付给自己,如今曹操这样做是给孩子们树立了不好的榜样。
曹操听了,便和颜悦色地安慰说:“这个姑娘虽曾经以声色过活,但也是家境贫寒迫不得已。我看她尝过疾苦,抚养幼弟,想必也能帮你分忧啊。”
“哼。”丁夫人稍稍缓和了脸色,说道:“能不能为我分忧,不是你说了算。今晚我来试一试她,无论听见什么你都不许进到我的屋里。”
“都依你,都依你。”曹操满脸堆笑,搂着丁夫人的肩膀晃来晃去,“我必会早早睡觉,好同周公学习敦伦礼法⑨。”
是夜,丁夫人把卞玲珑叫到自己的房中。
房里很昏暗,只点了一盏很小的油灯放在卧榻旁边。
卞玲珑走得很近,才发觉丁夫人居然什么衣服都没有穿,赤身裸体地坐在那里,不禁低声惊呼:“夫人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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