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梅从她的记忆里挖去了一块,同时也像是从她的人格里挖去了一块。
后来,她在列车上遇见了忆庭的人,那忆者不让辰星把看到自己的事告诉别人。
但辰星没有同意,她不想瞒着列车的伙伴,于是便把忆者的事情告诉了姬子他们。
然而没过多久,她便惊恐地发现,姬子他们已经把忆庭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是那忆者删除了他们的记忆。
忆者警告她,不要再向列车的人提起这件事,否则她将删掉更多的记忆。
辰星不得不遵从她的指令,但她心里却越发觉得难受。为什么“记忆”的人能这样随意地修改别人的记忆?
如果忘记了有关三月七的一切,辰星可能会不再那么活泼。
如果忘记了有关丹恒的一切,辰星可能做不到处变不惊。
如果忘记了有关符玄的一切……辰星可能根本不会明白爱一个人的感觉。
可是既然被清除记忆是浑然不知的,那她怎么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被迫忘记过什么呢?现在的她真的只是被阮·梅清除过一次记忆吗?
如果现在的她是忘记过什么的自己,那她真的还是她自己吗?
……………………
“——就是这样。很难懂对吧?我不知道这些话能跟谁说……恐怕跟谁说了都不会理解的。你也是,觉得没趣的话,大可以当做没听到。”
辰星的声音渐渐痛苦地低了下去,一口气说的这许多话似乎让她的心灵相当疲惫,她陷入了沉默。
趴在她背后的花火,也一时没有作出回答,只是静静地思考着。
忽然,她开了口。
“你知道吗?我认为你说得对。”
“……你是说?”
“有关『记忆塑造人格』的部分啊。”花火严肃地点点头,“人会变成怎样的人,取决于他曾经历过的事情……你这个观点相当有道理哦,虽然是第一次听见,但我要举两只手赞成!啊,不过现在手还动不了,抱歉。”
“……谢谢你。”听完花火打的这个趣,辰星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可是,这样重要的东西却被那些忆庭的人肆无忌惮地利用和修改……我不理解,我觉得很不公平。”
“是啊,虽然她们是失去肉体才得到这样的权能,但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花火煞有介事地说,“不过,你知道吗?这群忆者的宗旨,其实是要保留宇宙的记忆,之类的。所以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其实还不会采取『删除记忆』这种野蛮的做法,你在匹诺康尼见到的那位黑天鹅小姐就是这样。她最多也就是让我一时晕头转向,搞不清楚自己在哪,然后乘机溜掉而已。”
“你到底找了她多少麻烦啊……”辰星无可奈何苦笑了一下,感到自己的心情略微轻松了一些。
“咳咳,这个不重要。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关键的事。”
花火神秘兮兮地清清嗓子。
“看你很伤脑筋的样子,告诉你哦……其实,人是可以通过一些技巧保护自己的记忆,避免它们被人改动的。而我,哼哼~恰巧前不久刚刚掌握了这项技能。”
“真的!?”这可是出乎预料的惊喜,辰星猛地转过身去,却忘了花火并不是在自己身后、而是被自己背在背上,于是只是傻乎乎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但她也来不及感到尴尬,只是忙不迭地问道:“那你能教我吗?保护记忆!”
“哎呀哎呀,看把你急得。”花火嗤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你这次帮了我的大忙,咱愚者也讲情义,有什么需要我肯定支持。等咱们离开这里了,我手把手教你哈!”
辰星此刻简直是欣喜若狂,她拼命忍住原地欢跳两下的冲动,继续朝着面前的光芒走过去。
之前原本若隐若现的那道光,在情绪高涨的她看来,似乎也不那么遥远了。
真的是心理作用吗?辰星眯起眼睛,仔细朝着光源处望去,忽然,她欣喜地大叫出声。
“那道光变得清楚多了,花火!说不定咱们已经快到了!”
“我看看?”花火从她肩头探出小脑袋,“哦?好像是真的哦!”
“太好了,乘胜追击!”辰星精神振奋地点点头,“走吧,要不要继续聊点什么?”
“好啊好啊,我正想问你这个。你之前说到哪了来着?”
“罗浮,该说罗浮了!从雅利洛Ⅵ回到列车后不久,列车正要向匹诺康尼出发,结果开会时候忽然发生意外。你猜猜是谁出现了?是星核猎手的卡芙卡……”
……………………
如果符玄所处的地方是一颗行星,那她当下看见的景致,应该是“太阳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从当天中午辰星她们被吸进忆境到现在,符玄已经立在原地、打起那盏引路的灯笼超过七个小时。
她不断推脱着其他人主动请缨、想要接过灯笼的请求。
“本座只有亲力亲为,这样才能安心些……若是袖手旁观,也只会觉得越发慌乱。”她坚定地说,“你们退下吧。”
她就那样立在那里,如同一座神像。
夜间将至,一些卜者们开始陆陆续续地下班回家,但更多的人却还留在符玄身旁。
往日里刻板教条、令人生畏的这位领导,如今化作了一位担忧情人、痴情地在此厮守的可敬少女。
他们在符玄不远处关切围成一圈,仿佛一群围着神像的朝圣者。
“符玄大人打算彻夜守在这里吗?”有人交头接耳地问道。
“看她的意思,似乎在辰星小姐出来前都不会挪窝了。”被询问的那位卜者敬畏地望向符玄,“能被太卜大人如此关切……那位辰星小姐真是好福气。”
“对啊对啊,”另一位爱好八卦的卜者也参与了对话,“这要是换了我,害得符玄大人伤心的话,自己都得给自己两巴掌……”
忽然,沉默许久的符玄开口了,窃窃私语的众人立马安静下来。
“青雀……代本座把青雀叫来,”长久没有说话的符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她没有挪开眺望忆域的视线,只是无精打采地下令道,“她当下大概在三余书肆,抑或是在牌坊……劳烦你们代本座找找。”
众人面面厮觑,随后,一个身影怯生生地站了出来。
“太卜大人,我在呢……”
迎上符玄惊异的目光,青雀显得很尴尬,点着两手的食指指尖。
“这不是……看太卜大人这么操心,我再摸鱼良心有点过不去,就……没走。”
符玄转过头,朝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青雀。”看着少女忙不迭地鞠躬,她也禁不住把语气缓和下来微笑着,“本座是想问你,你白日说见到一位少女和一群蒙面之人作战,可是确切的吗?”
“啊,回报太卜大人……那情景确实是我亲眼所见,”青雀手足无措地挠挠头发,“当时太卜司内忽然发生的许多来路不明的爆炸,看不清中间是什么。我想起太卜您使用穷观阵的样子,便照着您的模样结了掌印,然后就看见那么一番景象……不过阵法也就维持了几秒钟。”
“你所见那少女的相貌,有看清么?”符玄急切地追问道。
司内每一个卜者的目光都聚焦在青雀身上,这是她一个底层员工没见过的场面,令她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只有几秒钟,但我也留意了……那女孩个子跟我差不多高,黑头发红衣服,两腿干干净净……哦对,头上还顶着个怪模怪样的面具。”青雀有些局促地缩了一下,也只好如实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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