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林媛端来一盆水果放在客厅茶几,她温柔地将葡萄梗拨掉,将葡萄梗后部位对着餐盘,轻轻一挤,那果肉带着浓稠汁水就会溜到碗里,动作有条不紊,一如自己律师工作那般。
她抬起头,插上几根牙签,用目光示意疲惫不堪的丈夫。
云先生仰坐在客厅沙发中,忐忑情绪未被柔软靠背所舒缓,他摇头拒绝,手指轻点女儿房门:“听声音小岚在自己房间,也该出来了吧。”
林媛走到沙发背后,一双绵软而柔嫩的手在丈夫僵硬持重的肩膀上搓揉着,几经按弄,云先生轻拍妻子手背,长叹一声:“一起坐会吧,你也挺累的。”
林媛更是靠近丈夫些许,嘴里安慰着:“就你这个肩膀啊,我按摩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累不到哪里去,你今天看起来心事重重,趁现在能说说吗?”
云先生两手放在大腿,目光巡视客厅窗帘,叹息道:“老头子从北京过来找我,说让我回去。”
他又把双手合拢在胸前摩搓,接着说道:“他说这么多年过去,该关的人关着,该走的人走了,目前北京形式严峻,需要我回家看看。”
按捏肩膀的手垂落在沙发,林媛试探道:“俗话说事不过三,老爷子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来找你吧。”
“是啊,应该是最后一次。他在公司和我畅谈许久,摆出一堆道理,”云先生苦涩应道:“我没答应,他气得把自己烟斗折烂,指着我大骂一通。”
他抓住妻子小手轻轻拍着,妻子抓住的是丈夫肩膀,而他抓住的则是整个世界。
当阳光照耀在他那两鬓白发时,云先生不由感叹:“我老了,年轻时候想证明自己,猛打猛冲,回过头却发现最重要的家人都没保护好,后面想要弥补,却发现女儿已经将我当仇人看待,回去如何,不回去又如何,一切还能重头来过吗?”
林媛又重新捏起丈夫肩膀,轻声叹息:“我们是亏待小岚,谁知道你大哥……”
“别把猪狗不如的东西叫大哥。”
云先生猛地一挥手,像是在驱赶苍蝇,他站起来盯着妻子说道:“我和老爷子说过,这畜生一日待在那边,我便一日不认这个家。我想过回去打开这畜生的天灵盖,看看里面藏得是什么肮脏玩意,但这有意义吗,小岚吃过的苦,受过的伤会愈合吗?甚至流传说我云景恒谋求上位,献祭自己女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现在云家树大招风,中央早就盯上,多少人跃跃欲试想从其间撕下块肥肉,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他们这群人死的会有多惨!”
“有意义的哦,如果您要打开叔叔的天灵盖,能让我动第一刀吗?那刺刀划破头皮,嵌入头骨,再用铁锤一砸,血液带着脑浆四溅,该是多么漂亮。”
接话之人正是云岚,此刻她褪去情趣婚纱,身着一袭得体黑色短袖T恤,下身搭配一件淡蓝紧身牛仔裤,微卷长发用一根素色系带轻轻束在左肩,青春靓丽却另有一股少妇独有魅惑。
她叫云岚,是云景恒与林媛爱情的结晶,是云景恒突破一切阻力,将身世普通的林媛明媒正娶到云家的后降生的隗宝,她本该富有,骄傲,聪明的享受父母给她带来的庇护与慈爱,然而,二十二岁的她已然经历一切能给她带来痛苦的噩梦,这亦使这个美丽女孩轻视身边所有一切靠近她的生物,她本该在围拢她,羡慕她,追踪她的目光中领略与异性情感交往中的美好与憧憬,此时却仿若无情杀手般俯视打量着客厅的父母。
“小岚,快过来吧。”
林媛缓步走向云岚,想要过去挽着女儿手臂,却被她冷冽目光一扫,就露出笑容呼唤道:“爸妈在沙发很久没见你出来,就随便聊聊。”
云岚由衷的感叹母亲的从容,无论是在客厅说话,亦或是在写字楼工作,或是安排家中一切事务,她都井井有条,无一丝慌乱与紧迫,从容的女人是美丽的,云岚也一样,她总是笑意盈盈面对着生活中各种麻烦,麻烦的旋涡会被她笑意所感染,从从容容的溃散。
“不好意思,云先生,林女士,刚才我在房间和老公亲热,久等了。”
云岚调整姿势舒服地靠在沙发,轻描淡写的话语在父母耳中无异怒海惊雷。
林媛坐回丈夫身边,三人以一种对峙气氛开始交谈:“小岚,你说的老公是林骏吗?”
“当然不是你介绍的富二代公子哥,话说你们都是什么眼光呢,找一个全自动播种机当我男朋友,我在你们眼里这么不堪吗?”
云岚挑着眉梢阴冷的说道,“公子哥想猥亵我,我们已经分手了。”
“林骏应该不是那种孩子,这里面会不会有误解?”母亲忧心忡忡地说道。
“你看,我说的话,云先生林女士从来都没信过。”云岚立刻回应,话语中无任何对父母应有尊敬与服从:“你想的没错,我又骗你们。”
“小岚,你实话实说,确有其事的话爸……我可以替你做主。”
云先生打破沉默,低头望着茶几上晶莹剔透的葡萄,那圆润果肉映射着女儿扭曲面容。
啪啪啪,女儿在沙发上鼓掌,十分惬意:“云先生真是霸气,捏死一个小小的富二代对云家自然是小事一桩,那什么时候能带我去把您大哥捏死呢,把包庇您大哥的朋友捏死呢,还有云家那些遮掩丑行的家伙全捏死呢,喔——”云岚夸张的拖高音调,声音颤抖已不再从容:“当然不行,那可是您大哥呀,您这么重感情的人怎么舍得伤害他,他曾经可是一位将军,仪表堂堂,慈严兼备的将军,他这么带着妻子过来,您当然要热切欢迎他咯,哦,正好您和林女士都很忙,他们贴心的提议说暑假带您最爱的女儿四处旅游,岂不正好?”
云先生一屁股落在沙发上,汗湿的脊梁发出咯吱脆响,这些真实却刺耳的话准确击中云先生软肋,压得他直不起腰。
“小岚,我们都对不起你……”林媛如云先生感叹一般,在回话的瞬间感到自己真正老了,衰老的种子从她二十五岁生下云岚时便在身体里埋下,它只是悄悄潜伏着,等到你感到疲惫或者痛苦之时,它便要露出扭曲的爪牙。
不过这对才子佳人本该用自己年轻的身躯对抗这股衰老,可惜在女儿八岁那年,无情的事实将两人压得直不起腰,而今日女儿锋芒毕露的话语更是一幅重担,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仿佛行将就木的腐朽老人。
“没事,我不介意,托你们的福,我明白许多道理,比如说男人不可信,都是变态,比如说女人不可信,都是帮凶,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认识了老公,也就是昊涛。”
云岚起身走到镜子面前露出笑容,目光一下停住,禁不住赞叹道:“你看,镜子里面的女人真美,脸蛋精致柔和,胸部高高耸立,腰线收束纤细,想必她小时候也非常漂亮吧,想必她小时候会因为太过漂亮,招惹到一群变态吧。”
云岚又坐回沙发,微抬起头,点着自己脑袋说道:“也正因为她长得这么漂亮,所以才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公吧。”
“小岚……”母亲打断女儿的话,她善于在纷乱矛盾的观点中抓住并概括重点,善于抓住眼下的问题,她冷静的抓住云岚絮絮叨叨话语中确切在发生的事情,即昊涛现在是云岚老公,这个事实把曾经的痛苦,以往的冲突,及疯狂的言语都排斥到一边,林媛开口说道:“小昊是你老公是怎么回事,能和妈妈说说吗?”
母女俩心有灵犀,云岚转过脸盯着林媛声音柔美:“问的不错,我要和昊涛结婚,他希望得到云先生及林女士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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