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郭藕汀有些意外,阿良何时转性了?山上修士,见机不妙,找台阶下,谁都会,可这个阿良,从来只会找台阶上。

渡船再度缓行水中,速度依旧远超走马符三骑,很快就将阿良三个远远抛在身后。

嫩道人见李槐一头雾水,帮着一语道破天机:“是那铁树山的郭藕汀。”

李槐咋舌不已,乖乖,是那个号称一刀劈断黄泉路的幽明老祖?!

中土神洲十人之一,同样是飞升境大妖。

铁树山,是浩然大宗。

如果说白帝城是天下野修的心中圣地,那么这位幽明道主的铁树山,就让所有山泽精怪心神往之。

嫩道人一声喟然长叹,同样异类出身,只不过一个在浩然天下混得风生水起,开宗立派,受万人敬仰,一个在十万大山里边每天趴着看门,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受那窝囊气。

李槐回过神,又给阿良坑了一把,用行山杖戳那阿良,怒道:“汀,不念丁!丁你大爷的丁!”

阿良一边躲避行山杖,一边抠鼻子:“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你看那藕丁兄不也答应了?换成一般人,喊破嗓子都拦不住那条淋漓渡船。”

李槐收起行山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总觉得那条船煞气有点重,阿良,是我的错觉吗?”

嫩道人感叹道:“公子开了天眼一般,真是有如神助!”

阿良取出一壶皎月酒,喝了一大口,笑道:“你年纪小,好多个山巅的恩怨,别说亲眼见过,听都听不着。不谈什么万年以来,只说三五千年来的老皇历,就有过十余场山巅的捉对厮杀,只不过都被文庙那边禁绝了山水邸报。口口相传没问题,只是文庙之外,不允许留下文字。其中有一场架,跟郭藕汀有关,打了个山崩地裂,再后来,才有了不开花的铁树山,以及那座彩云间的白帝城。”

阿良拍了拍自己腰间竹刀:“别看郭藕汀长得人畜无害,其实脾气真不算好。他腰间那把佩刀,名为枭首,实打实的血迹斑斑,腥血淋漓炼宝刀嘛。这家伙运气好,还拥有一把老祖宗品秩的照妖镜,曾是远古一尊高位神灵所持重宝,被郭藕汀得手后,大炼为本命物,光是炼化,就耗费了千年光阴。不过真要比拼刀法,我是半点不怂的。”

远古行刑台上边,甲剑,破山戟,枭首、斩勘两刀,这几件,都是老皇历上边的神炼重器,不等神灵真正行刑,蛟龙只是瞧见了那几件兵器,估计就已经吓掉了半条命。

李槐感慨道:“别的不说,能够与幽明老祖聊上一句话,这走马符没白骑。”

嫩道人有些想不通,李槐对那郭藕汀的敬畏之情溢于言表,再加上先前在湖君李邺侯那边的拘谨,怎么回事?

阿良什么剑术,你不知道?

老瞎子什么境界,你不清楚?

也没见你有半点畏缩啊,横得无法无天了。

阿良继续显摆自己的见多识广:“拖曳楼船辟水前行的那条白龙,来自安乐寺壁画《海水图》,另外那条墨蛟,来自一幅《神龙沛雨图》。寺壁《海水图》和《神龙沛雨图》画卷,我都亲眼见过,确实各自少了一条白龙、墨蛟。”

“至于先前站在郭藕汀身边的那拨高人,都是一等一的丹青圣手,其中三人,尤其擅长画龙,他们几个的名字,你在书上应该都看到过。陈所翁,笔墨若铁钩锁,可拘蛟龙画卷中。房虎卿,被誉为画中的草书圣人,除了画龙之外,各大王朝的宫廷水陆画,都以邀请到此人绘画鱼龙海水为荣。董毗陵,他在登山修行之前,是位宫廷画师,曾经奉旨画龙于玉堂院北壁,用笔极精,结果因为太过惟妙惟肖,皇帝御笔点睛之时,天地感应,云雾生成,墙上水纹做波涛汹涌状,吓哭了一大拨前去赏画的龙子龙孙。”

李槐难得在阿良这边说句好话:“你懂的还不少。”

阿良仰头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眼神深沉:“懂得多了,最怕记得住。所以才要喝酒。”

人生寄世,奄忽飙尘。年命之逝,如彼川流。未几见兮,泥土为俦。飞驰索死,不肯暂休。为之流涕,不容回思。

总把平生入醉乡,醉中骑马月中还。

李槐疑惑道:“你哪来的皎月酒?”

先前在李邺侯府邸那边,一人一壶,都是喝完了的。

阿良立即嬉皮笑脸:“是多年以前的一次做客,邺侯兄非要我搬走百来坛,不然不给走,盛情难却,我有啥法子,只能收下了。紧着点喝,喝了这么多年还没喝完。”

身为一名剑客,多次云游四方,知己遍天下,光是为了装酒,就填满了两件咫尺物。

跟山上人世间事较劲,不如跟酒较劲。

至于咫尺物,当然是借来的,他一个穷光蛋,只有情债多。

阿良长叹一声:“朋友太多,喝不完酒,也愁人。中土神洲曾经有一份以公道著称的山水邸报,评选出山上十大口碑最佳修士,我是榜首。”

轻拍马背,银鞍白马,飒沓流星。

阿良跟随着颠簸马背,晃晃悠悠,一边饮酒一边高声道:“气质冷如冰,风骨硬似铁,在下剑客阿良,四座天下的风流帅!”

李槐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正色道:“阿良,作为你的拜把子好兄弟,我能不能说句良心话。”

阿良瞥了眼李槐,小兔崽子难得如此神色严肃,多半是要讲几句掏心窝的马屁话了。阿良喝着酒,大手一挥,只管放马过来。

李槐小声说道:“你爹娘要是还可以的话,就再生一个吧。你算是废了。”

阿良一口酒水喷出来。嫩道人辛苦憋住笑。阿良一拳竖起,向后一拍,黄衣老者又倒飞出去。阿良收敛神色,看了眼那条楼船,微微皱眉。

一座铁树山,是郭藕汀以崩碎山脉堆积而成,算是一种受罚姿态。

差点砍死郭藕汀的那个人,就是后来的斩龙人,也就是白帝城郑居中的传道人,同样是韩俏色、柳赤诚名义上的师父。

相传第一次“铁树山开花”之时,就是郑居中登山之时,在那之后,铁树就再无花开了。

这样的老故事,阿良知道不少。

如今主持浩然天下陆地水运的,是那位道号青钟的澹澹夫人,但是陆地之外,依旧没有名正言顺的水运主人。

关键是那个出身骊珠洞天的稚圭,如今连齐渡公侯都不是,要知道连那北俱芦洲的大渎,都有了灵源公和龙亭侯。

铁树山郭藕汀,身边跟随着一拨画龙圣手。既然如此堂而皇之聚集在一起,那么就不是什么密谋了,反而应该是一种提醒?

合情合理。

世间所有画龙之人,最希冀一事是什么?自然是世间犹有真龙,可以让人一睹真容。

当年那趟宝瓶洲之行,阿良在遇到风雪庙魏晋之前,还曾路过云林姜氏附近的一条大江,文运与龙气都不少。

接下来的天下大势,会更加复杂,更加暗流涌动。

原本好像各自割据的浩然天下九洲,被一场惨烈战事给硬生生接成一片,人与事越发紧密结网。

阿良坐在马背上,突然幸灾乐祸起来。

嫩道人缩了缩脖子。

李槐问道:“咋了?”

阿良笑道:“没事没事,就是心疼完两位妹子,我开始心疼丁兄弟了。我这人,就这点不好,心肠软。”

楼船那边。

一位年迈炼师好奇询问道:“郭山主,那个阿良,当真跻身过十四境?只是被托月山给硬生生消磨掉了十四境?”


  请收藏:https://bmpbook.com

(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