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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是法宝品秩,要逊色于那顶银色道冠。

黄尚瞥了眼俞真意头上那顶道冠,确实觊觎已久,只是本以为这辈子再见道冠都难,更别提将其收入囊中了。

不承想世间缘法,如此妙不可言。

自己不但亲眼再见道冠,而且还有机会亲手将其戴在头顶。

只是一想至此,黄尚立即收敛心神,哪怕自己得手,也应该交给师尊才对。

说不得师尊到时候一个开心,就会随手赏赐给自己,若是师尊不愿,黄尚也绝不敢多想。

三个弟子当中,确实数黄尚最为老实本分,他也算不得什么性情阴沉之辈,只不过当了多年国师,自会越来越杀伐果决。

这顶银色莲花冠在藕花福地名气极大,作为福地最大的仙缘重宝,最早的主人是以一人杀九人的武疯子朱敛。

朱敛在少年时便被世人誉为谪仙人、贵公子,这顶道冠其实为朱敛增色不少。

然后在南苑国京城,朱敛力竭身死之前,将道冠随手丢给了一个躲在战场边缘试图捡漏的年轻人,那个人名叫丁婴。

一统魔教,天下无敌,再让位,成为魔教太上教主。

丁婴当时凭本事凭胆识凭机缘,一口气捡了两个天大的大漏,一个是朱敛的大好头颅,一个便是这顶银色莲花道冠,既得武运又得仙缘。

等到丁婴身死,莲花道冠最终辗转到了俞真意手上。

于是这顶莲花道冠几乎成了福地天下第一人的身份象征。

桓荫所想,则是如何以师尊所传鬼道秘法将俞真意魂魄炼制为一尊阴神傀儡,如此一来,就等于自己身边多出一位地仙侍从。

桓荫还是喜欢那种操控他人、万事万物都是自己手中牵线木偶的感觉,对于真正的打杀搏命,他其实兴致缺缺。

当然真要动手攫取利益,桓荫也绝不含糊,比如今天围杀俞真意。

俞真意蓦然而动,一步掠出栈道,背后长剑自行出鞘,风驰电掣般御剑远遁。

“堂堂俞真意,不战而逃,传出去都没人信。”陶斜阳大笑不已,取出一沓师尊赠予的山河缩地符,却是去往俞真意远遁相反的方向。

黄尚祭出一叶符箓扁舟,桓荫掐剑诀,将山雾凝出一把长剑,和师兄黄尚一同追杀俞真意。

师兄弟三人早已商议妥当,今天每一处战场,都确保至少有师兄弟两人合力打杀俞真意,另外一人遥遥压阵,绝不让俞真意有各个击破的机会。

此后一场场恶战,险象环生,没有了玉璞境,俞真意虽岌岌可危,却始终以层出不穷的修士术法、以匪夷所思的破局之道,硬生生为自己一次次赢得一线生机。

俞真意纯粹以远游境武夫,外加一把佩剑和一顶道冠,成功逃脱包围圈十数次。

远逃,被追杀,隐匿气机,藏身于芙蓉山僻静山水中,再被桓荫找到蛛丝马迹,配合黄尚以开山渡水之术强行破开障眼法,再逃,且战且退。

从头到尾,俞真意一言不发,倒是陶斜阳打得凶性毕露,酣畅淋漓,找到机会,不惜与俞真意互换一刀一剑。

芙蓉山入夜后有了那场风雪。

俞真意鏖战已久,无论是灵气、体魄还是心神,皆已是强弩之末,只得祭出压箱底手段,使得陶斜阳三人毫无征兆地置身于一座荷花塘小天地。

一身血迹的俞真意御剑摇晃,整个人摔落在崖巅,差点直接晕厥在积雪中,他道冠歪斜,小天地再无支撑,自行打开禁制,身后是三个追杀至此的陆抬嫡传弟子,或武夫“覆地”远游,或修士御风。

陆抬眯起一双桃花眸子,挥了挥麈尾,示意桓荫三人不用对俞真意不依不饶,就此收手作罢。

陆抬瞥了眼丧家犬一般的俞老神仙,转头对三个弟子笑道:“不错不错,理当有赏。各回各家等着去。”

三人恭敬还礼,各自离开芙蓉山。

一袭雪白长袍的陆抬斜卧在那张被他命名为白玉京的白玉榻上,支颐见千里。

俞真意对于今天这场无妄之灾,好像没有任何怨言,貌若童子的老神仙,只是神色平静,坐起身后,先横剑在膝,再扶正道冠,开始呼吸吐纳,休养疗伤。

陆抬突然一个忍俊不禁,看着坐忘形骸的俞真意:“此中有真意,俞辨已忘言。原来是呆若木鸡。”

陆沉缓缓登山而行,手持一根随手打造的青竹行山杖,来到山巅后,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看似赞誉,实则贬低。

陆抬心情一下子变得无比糟糕,自己一直想要见一见老祖陆沉,结果如何?

自己早已见到,对面不相识。

至于眼前的书生郑缓,亦是陆沉大道显化其中之一。

陆抬问道:“五梦七心相,其中青冥天下有那个道教白骨真人,很好猜。那么鹓雏呢?又是哪个?被你带来了青冥天下,还是一直留在了浩然天下?或者,在那个我曾经走过的桐叶洲?”

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古圣贤为此注释:此物亦凤属。

按照常理,桐叶洲当然是最适合陆沉安置这份大道分身的最佳道场。

醴。

昔年陈平安身穿法袍金醴。

那件法袍陈平安得自蛟龙沟,那条元婴境蛟龙又得自海上一座仙家洞窟,传闻是龙虎山一位天师府黄紫贵人的遗物。

一位天师府仙人为何会与家族决裂,最终兵解在海上?

至死都不愿返回龙虎山?

烦不烦人?

一旦深思这些脉络,陆抬就会烦心至极。

未必真是陆沉的伏线千里,可是谁不怕那万一?

以前是陈平安怕,陆抬半点不怕,等到陆抬见到了陆沉,就不由得变得开始怕了。

“青袍美少年,黄绶小神仙。桃花色似马,榆荚小于钱。你瞧瞧你听听,扶乩宗喊天街的榆钱,小神仙送少年赴官,这不就当了剑气长城的隐官了?”陆沉答非所问,自说自话,随便挥动手中青竹杖,搅乱四周风雪,“少年剑气近,豪侠万人敌。怒目时一呼,万骑皆辟易。”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早年在家乡浩然天下,陆沉让不记名弟子的舟子帮忙撑船,两人一同泛舟出海远游,陆沉当然登岸游历过那座观道观。

至于宝瓶洲,陆沉自然也是去过的,古蜀蛟龙,神水国,女鬼石柔那一脉,魏檗珍藏的那颗紫金莲种子,都是陆沉随缘而给,任由自行生发之人事。

事实上,浩然九洲,陆沉都逛过,只是嬉戏人间,虚舟逍遥,没有什么所谓的山上痕迹、仙家事迹流传开来罢了。

就像早年骑龙巷压岁铺子有个小掌柜,名叫石春嘉,羊角辫,小小年纪就擅长做买卖,站在柜台后边的板凳上打小算盘,噼里啪啦,令人眼花缭乱。

她随身携带的那个袖珍玲珑的小小金算盘是她年幼时抓周得来的。

事实上,那个小算盘,就是陆沉偷偷送给石家的。

只不过这些随心所欲的行径,也不独独陆沉会做,比如萧𢙏跻身十四境后,就将身上那件周密炼化三洲残余浩然气运生成的法袍丢到了大海之中,就此沉入海底,静待有缘人,不知几个千百年,才会重新现世。

而桃叶渡斐然,一番权衡利弊过后,同样没有收下周密赠送的那枚藏书印,而是丢入了大泉王朝桃叶渡水中。

不过陆沉和他们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陆沉能放就能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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