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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浑面无表情,望向惴惴不安前来请罪的妇人,语气并不显得如何生硬:“狐国不是一座城池,关了门,开启护城阵法,就可以隔绝所有消息。这么大一个地盘,占地方圆数千里,不可能凭空消失之后,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早先安排好的那些棋子,就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清风城?”

许氏妇人摇摇头:“不知为何,始终未有半点消息传出。”

许浑微微皱眉:“那个叫颜放的外乡人,到底是不是朱荧王朝独孤氏余孽?”

许氏妇人小心翼翼说道:“朱荧王朝覆灭多年,形势太乱,那个剑修如云的王朝,早年又是出了名的山上山下盘根错节,高人逸士一个个身份晦暗难明。那个化名颜放的家伙,行事太过鬼祟,朱荧王朝许多线索断断续续,支离破碎,拼凑不出个真相,以至于至今都难以确定他是否属于独孤余孽。”

这倒不是妇人狡辩,比如旧白霜王朝山河,那个名为曹溶的下山道人,出现在老龙城战场后,施展出来的诸多玄妙神通,就让宝瓶洲修士大为吃惊,竟有这等神通广大的得道真人。

虽然曹溶具体境界依旧难测,但是手段之玄、术法之高,完全可以视其为仙人。

曹溶的一身道法,丝毫不弱于宝瓶洲的新晋大天君神诰宗祁真。

曹溶的出现,使得宝瓶洲参战之人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与有荣焉。

我宝瓶洲,果然藏龙卧虎,山高不可攀,水深不可测。

所以老龙城哪怕沦为战场废墟,暂时落入蛮荒天下畜生之手,宝瓶洲山上修道之人,和山下铁骑藩属边军,士气不减反增。

这种仗,哪怕死人再多,可到底半点不憋屈不窝囊,所以有得打,完全可以打!

至于那个桐叶洲,真的是一捅就破,亏得早年将自家宝瓶洲视为小门小户,总觉得南边那个高门大户的邻居有多了不得,以至于众多山水邸报常有言语流转,说桐叶洲的金丹境可杀宝瓶洲元婴境,还真就有很多练气士信了,并且深信不疑。

结果原来自家山河才是厚底子、大气魄。

可是对于如今的清风城而言,半数财源被莫名其妙截断挖走,而且连条相对准确的脉络都找不到,自然就没有半点好心情了。

“哪怕正阳山帮忙,让一些中岳地界本土剑修去查找线索,还是很难挖出那个颜放的根脚。”妇人泫然欲泣,拿起一块帕巾,擦拭眼角。

许浑摆摆手:“那就再议。”

某些真正的内幕,还是关起门来自家人商议更好。

陶家老祖笑呵呵道:“到现在为止,落魄山还是没有个人出现在战场。”

“可能有,但是没挣着什么名气。”许斌仙笑道,“好像就给了大骊军方一条龙舟渡船,也算出力?假仁假义的,做生意久了,都晓得收买人心了,倒是好手段。沾披云山魏大山君的光,凭借一座牛角山渡口,抱上了北俱芦洲披麻宗、春露圃这些仙家的大腿,如今竟然成了旧骊珠地界最大的地主,藩属山头的数量都已经超过龙泉剑宗了。”

正阳山那头搬山老猿一身白衣,身材魁梧,双臂环胸,讥笑道:“好一个时来运转,使竖子成名得势。”

许斌仙忍不住说道:“北岳披云山,委实是底蕴深厚得可怕了。只是之前魏檗摆明了是被大骊舍弃的,早先神位不过是棋墩山土地公,崛起得太过古怪,这等冷灶,谁能烧得。落魄山好运道。”

许氏妇人怯生生道:“只是不晓得那个年轻山主,这么多年了为何一直没有消息。”

白衣老猿扯了扯嘴角:“一个泥瓶巷贱种,不到三十年,能折腾出多大的浪花,我求他来报仇。以前我在正阳山,他不敢来也就罢了,如今出了正阳山,还是藏藏掖掖,这种胆小怕事的货色,都不配许夫人提及名字,不小心提了也脏耳朵。”

许氏妇人大概自认为是戴罪之身,所以今天议事,言语嗓音都不太大,柔柔怯怯的:“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山上意外多。若是那个年轻人没有涉足修行也就罢了,如今已经积攒出偌大一份家业,不容小觑,尤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与别家山头的香火情颇多,怕就怕那家伙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谋划,说不定狐国消失一事,就是落魄山的一记先手。加上那个运道绝好的刘羡阳,落魄山又与龙泉剑宗攀上了关系,亲上加亲一般,以后咱们处置起落魄山,会很麻烦,至少要注意大骊庙堂那边的态度。毕竟不谈落魄山,只说魏山君与阮圣人两位,都是我们大骊皇帝心中很重要的存在。”

老猿大笑不已,双掌交叠,轻轻撚动:“真要烦那些弯弯绕绕的琐碎事,不如干脆些,正阳山和清风城分些战场军功给我,一拳打碎半座落魄山,看那小子还舍不舍得继续当缩头乌龟。”

一位不知是玉璞境还是仙人境的风流剑仙,中年面容,极为英俊,此人横空出世,自称来自北俱芦洲,山泽野修而已,在老龙城战场出剑之凌厉、剑术之高绝,令人叹为观止,战功极大,杀妖娴熟得好似砍瓜切菜,而且专门喜好针对蛮荒天下的地仙剑修。

拜剑台崔嵬,走过飞升台后,打破金丹境瓶颈,已是元婴境剑修,暂时对外宣称是披云山储君之山的客卿。

他赶赴东岳辖境沿海,负责一处战场,出剑极快,杀妖极多。

云林姜氏希望将其招徕为家族供奉,但是被用了化名的崔嵬婉拒。

远游境巅峰武夫种秋以北俱芦洲武夫身份,身在宝瓶洲西岳地界数年之久,现已经是风雪庙老祖的座上宾。

还是在老龙城战场,相传有个书简湖真境宗谱牒仙师、一个姓隋的女子金丹境剑修,出剑杀伐果决,对敌心狠手辣。

关键是这位女子风姿卓绝,倾国倾城。

据说连郦采和竺泉两位北俱芦洲女子宗主,都对她刮目相看。

这些不是山泽野修,就是来自北俱芦洲的人物,确实看上去都和落魄山没什么关系。

一个名叫郑钱的女子武夫,刚刚到达南岳储君之山,找到了曾经帮忙喂拳的前辈李二。其实她与清风城、正阳山几位当家人物距离很近了。

在这座仙家府邸外边,一个鬼鬼祟祟蹲在墙根、耳朵紧贴墙面的白衣少年,用脸蹭了蹭墙面,小声赞叹道:“不谈道行拳脚,只说胆识一事,几个王座袁首加一起都没你大,应该认了你做那当之无愧的搬山老祖!也对,天底下有几个强者,值得我先生和师娘一起联手对敌还要搏命的。”

崔东山身旁还蹲着个青衣法袍的少女纯青,纯青深以为然,想起自己师父对那个年轻隐官以及飞升城宁姚的评价,点头道:“佩服佩服,厉害厉害。”

那场群雄聚首的议事终于散场,崔东山背靠墙壁,盘腿而坐,以心声与纯青闲聊起来:“青神山夫人为什么不等个十几年,好歹等你跻身上五境和山巅境,再让你离开竹海洞天?如今世道这么乱,天才最不值钱,说没就没的。夫人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事先说好,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返回中土神洲,别轻易跌境,更别随便死。”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崔东山都不愿意青神山夫人的唯一嫡传在宝瓶洲身死道消。

对于那位青神山夫人,崔东山还是很敬重的,信得过。

当年崔瀺沦为整个浩然天下的过街老鼠,中土郁家、皑皑洲刘氏、竹海洞天都对崔瀺伸出过援手,而且郁泮水与刘聚宝,难免还有些人之常情的私心,希望绣虎既当朋友,又当个辅弼之人,唯独青神山夫人无所求,就只是瞧见了朋友落难,自家山头刚好有酒管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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