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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早早得自蛮荒天下,后者最新得自浩然天下。

年轻隐官和刘叉对话当中,误打误撞的一语道破了天机,其实是猜的。

如何猜出,很简单,设身处地,以读书人去设想读书人的一肚子坏水,不妨以最大恶意揣测他人之用心,将诸多手段尽可能想得“周全缜密”。

线索其实也有几条,比如荷花庵主的身死道消,如果说托月山大祖与陈清都相互大道压胜,不能出手,那么周密作为蛮荒天下的“隐官”,至少也该阻拦,而不是眼睁睁看着董老前辈剑斩大妖不说,还要拖曳一轮明月到人间。

至于周密如何“说服”切韵,离真猜不出来。

周密好似猜出离真的疑惑,主动为其解惑:“在我的大局之中,剑修斐然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存在,远比赊月、雨四之流更重要。”

周密随后又说出了一个让离真心神震颤的说法:“观照一样如此,在我心中,分量仅次于斐然。所以观照所有残余魂魄的兜兜转转,一直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周密随即说道:“恼火?需要吗?一个在这城头怨天尤人多少年了的离真,当真就不想脱离光阴长河的河床拘束,甚至都不用再当什么剑修观照?”

周密指了指远处陈清都剑斩龙君的战场:“你以为陈清都最后一剑不是向观照递剑?老皇历终究是要翻篇的。”

这座城头,曾经有刑官和隐官官职,甚至昔年贾生还当过前任刑官。

更早之前,远古天庭,有持剑者和披甲者。

只是白也竟然赠剑给桐叶洲斐然,这让周密有些小小不悦,又需要他额外分心去打杀一个大意外了。

昔年讲学传道斐然,两人虽然没有先生学生的名义,但其实周密传授斐然学问,远比传授给绶臣、流白这些嫡传更为用心。

事实上,斐然所在师门,仅存三位,在托月山大祖安排下,都早已是周密的棋子,周密原本有朝一日,甚至会以斐然某种意义上的“传道恩师”身份现身,再还给斐然半个师兄切韵,也要让斐然死心塌地追随自己,共同走向那条几乎没有尽头可言的大道。

两人身后会有离真、雨四、涒滩之流的存在,远远跟随他们。

昔年在托月山,周密找到了那位养伤六千年之久的蛮荒大祖,提出过上、中、下三策。

第一个意外是剑气长城的举城飞升,落在了第五座天下。不然蛮荒天下在剑气长城的战损会小很多。

第二个意外是绣虎崔瀺的吞并一洲,阻滞桐叶洲妖族北上。

此外,像是十四境白也的出剑,观道观观主的两边都帮一把,然后隔岸观火。当然还有当下隔壁年轻人担任隐官,都算不得什么意外。

不然周密的上策早已达成,一举攻破西南扶摇洲,主力攻打孱弱不堪的东南桐叶洲,北征最不堪一击的宝瓶洲,一鼓作气拿下战力空虚的北俱芦洲,以及最后一个墙头草皑皑洲。

随后与中土神洲、流霞洲、南婆娑洲展开对峙,在此期间,先将扶摇洲暂时归还中土文庙,可最终还是由蛮荒天下夺得扶摇洲和金甲洲。

周密只要拿下宝瓶洲,就是一个重大转折点。

而那高低三策,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蛮荒天下的大势与文海周密的大道成就,恰恰相反。

周密对此没有任何隐瞒,与那位灰衣老者直接坦言,后者更是大笑不已,不但没有一巴掌随便拍死当时境界平平的浩然天下贾生,反而让周密只管放手去做。

之后数千年,贾生变成了周密,周密又变出一个白莹。

至于剑气长城的战事,周密其实一直在暗中谋划,除了剑仙剑修本身的缓缓策反,重点更是浩然天下的人心,比如雨龙宗、蛟龙沟、扶摇洲山水窟,授意三头大妖在桐叶洲的潜伏……

至于最终是谁的上策谁的下策,托月山大祖和周密都可以接受。

一座毫无教化可言的蛮荒天下,却能以国士待浩然天下贾生,真是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周密岂能不殚精竭虑,为托月山潜心谋划大势数千年之久。

周密突然微微皱眉,随即眉头舒展,微笑道:“好个符箓于玄,接连坏我两件小事,迟早有一天要和他讲讲理。”

一处明月宫殿遗址大门外。

“飞升”至此的紫衣白发老人,摇摇欲坠,几乎跌倒在地,他仍是心思微动,怒喝一声,忍着伤势,依旧毫不犹豫就以术法碾碎了数以万计的残余符箓,使得其中一张金色材质的明月符蓦然化作一个儒生身形,儒生略带笑意,随之消散,于玄大骂了一句:“狗贾生,老子拉不出狗屎给你吃!”

为了脱离扶摇洲的光阴长河禁制拘束,于玄手持那把白也丢来的太白剑鞘,老人不惜打碎一枚酒壶的整条心相星河,一半作为还礼,竭力护住白也的魂魄,好让坐镇穗山之巅的至圣先师把握更大、胜算更多,余下白也魂魄更全,至于剩余一半星河,符箓数量仍是多达四十余万张,与天象星河相互牵引,变成一座类似飞升台的符箓长桥,拖曳于玄远离人间,最终来到这座浩然天下万年禁地之一的冷清月宫废墟。

哪怕如此,依旧险之又险,若非有白也之外的剑仙出剑阻拦,于玄恐怕就要被一个扎羊角辫的丫头打落人间了。

只是不承想周密竟然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能瞒天过海,将一粒心神依附在符箓之上,一路尾随至此,于玄还是落地之后,才只是凭借直觉意识到不对劲,二话不说便“破罐子破摔”,宁愿打碎一件有关大道根本的本命物剩余符箓,也绝不让万一出现。

事实证明符箓于玄此举赌对了。

周密甚至懒得收回那粒由赊月本命月色作为遮掩的心神,选择与那张金色符箓一同消散,免得被至圣先师拘了去。

在月宫废墟外,符箓于玄颓然坐地,手持一把白也嘱托他归还大玄都观的太白剑鞘,他大笑道:“他姥姥的,再也不当英雄了。”

只是于玄很快抚须而笑:“去他的十四境,老子爽得很!”

低头一看,雪白胡须血迹斑斑,抚须好似揪须,又开始破口大骂狗贾生。

骂完之后,于玄想要起身,远离这是非之地,不承想又一张书页凭空出现,飘落在他身前。

他伸手一抓,整个人被拖曳远去,好像符箓于玄要被一页书带往浩瀚星河当中去了。

书页上边有诗句: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以及一句好似旁注的言语:符箓于玄,在此合道。

于玄站在那张蓦然大如虚舟的符箓之上,好似大道远游,仙人乘桴浮于星海。

于玄打了个道门稽首,心湖中有涟漪响起:“于玄仙气很浩然。”

于玄哈哈笑道:“至圣先师谬赞,谬赞了啊。”

剑气长城那边,周密打开小天地禁制,一脚跨入对面城头的笼中雀当中。

周密哑然失笑,两位剑客,好似天各一方,各自喝酒。

刘叉率先起身,破开那把笼中雀的天地禁制,重返浩然天下南婆娑洲,听周密的意思,既然已经拿下三洲,接下来就要给那位醇儒一个晚节不保了,争取同时拿下南婆娑洲和宝瓶洲。

其中南婆娑洲战场,会交给刘叉,只需要问剑陈淳安一人,其余都不用多管。

陈平安站起身,笑眯眯道:“老瞎子不好杀吧?”

周密环顾四周,点头道:“比隐官大人是要难杀些。”

陈平安将手中酒壶收入袖中,问道:“如何能杀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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