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围猎,白莹牵头涸泽而渔,是用一个最笨的法子对付一位十四境。
如果白也一边仗剑对敌,一边打开座座洞府大门,大量吸纳天地灵气,到底如何才会麻烦,周密当时没有解释,只是让他在白也争夺灵气的时候,尽量竭力阻拦便是,免得给白也看破真相。
不管如何,身陷此局,对白也而言,都是天大的麻烦,要么太沉得住心性,等待灵气耗尽再力竭战死,要么沉不住,早惹麻烦早些死。
目前看来,白也要么太过心高气傲,要么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都无碍大局。
仰止头戴帝王冠冕、身穿墨色龙袍,低头俯瞰一幅悬空千万里的山河图,山河图唯有黑白两色,与人间真实山水大不一样。
仰止绕开那些五岳、山脉,她视线所及的所有江河湖泽顿时沸腾起来,天地灵气随之被牵引撞入水中,凝为水运。
先有白莹驾驭的云海吸纳天地灵气,同时以煞气搅乱一洲天地气象,又有仰止掌控江河,鲸吞灵气,显然是要联手将扶摇一洲硬生生变成一座练气士最为厌恶的末法之地。
趁着白也剑光照顾袁首,切韵闲来无事,见了仰止的举动,他双指并拢,轻轻抵住腰间那枚养剑葫,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也帮点小忙。”
从今往后,山上的仙家酒酿,要论酒水蕴含灵气最多,独此一家。如今化名酒靥的切韵,觉得自己都要舍不得喝了。
到了剑气长城,化名青花,亲眼见剑气长城的一位位剑仙如青花瓷碎。
到了浩然天下,化名酒靥,喜好收藏各种仙家酒酿之外,就是擅长剥皮女子修士,拿来缝补自己的面容。
倒悬山附近的雨龙宗、桐叶洲的玉芝岗、祖山是那箜篌山的冤句派……
远游浩然,不虚此行。
当下唯一一个没闲着的,大概就只有双手持棍的御剑老者袁首了。
剑光实在太多,一道接连一道,委实是不敢闲着。所谓的轻描淡写寻常一剑,那也是飞升境剑修的一记本命飞剑。
有剑光被袁首一棍扫落,坠向云海之下的某座山岳,山崩地裂,被夷为平地。
有剑光被一棍砸向大江河之中,掀起百丈巨浪不说,当场造就出一座巨湖,江河倾斜涌入其中,使得下游河水水面骤然下降丈余。
袁首怒骂道:“有完没完?!”
一半是自己被额外针对,憋屈至极,既不敢与白也近身,又无法脱困抽身,给其他王座白白看笑话,好似在看一场猴戏。
另一半是袁首真真切切心疼身上那件法袍的折损,再这么打下去,就不是伤品相那么简单,而是要掉一层品秩了。
法袍以蛮荒天下各地总计十二条龙脉山根炼化而成,可白也祭出的剑光太多,无一例外都是转瞬即至,哪怕袁首长棍能够击碎或是打退剑光,破碎剑气依旧太过繁密,使得原本一件能够自行缝合的法袍变得越来越稀烂,大小窟窿无数。
切韵一边以养剑葫汲取天地灵气,一边笑眯眯道:“袁老祖好棍法,经此一战,定要威名远播数座天下。打烂白也剑光十七道,可比棍碎一洲祖师堂更值得称道了。十八道剑光了!”
袁首双手持棍,手心血肉模糊,先一棍挑飞剑光,再一棍横扫,将剑光拦腰打断,剑光一分为二,这就是白也一剑的可怕之处,只要不够稀碎,任意一道剑光就能一直对袁首纠缠不休,躲是躲不掉的。
袁首怒吼一声,原本的老者面容变成了几分猿猴相,他御剑缩地山河,转移数百里,将那两道剑光一一击碎。
先前袁首便是“偷懒”,出棍稍稍疲弱几分,以至于积攒了三道剑光同时近身,结果脖颈处直接被撕裂出一大条血槽,差点儿就要脑袋搬家。
虽说即便被剑光砍去头颅,依旧算不得什么大事,都谈不上伤及多少大道根本,毕竟要论真身坚韧,袁首在十四王座当中都要稳居前列,所以大不了就是搬山一趟,将头颅重新搬回,哪怕砍掉了,再被剑光搅烂,袁首依旧能够立即生出一颗头颅来,可如此一来,伤势就实打实了,绝不是吃掉仰止几十粒琵琶女能够弥补的。
袁首棍碎剑光,没什么花哨手段,都是枯燥乏味的路数,无非直来直往,所以显现不出白也那十八道剑光。
可是一旦有练气士在旁观战,恐怕就要当场道心崩碎了。
白也剑光每次迸溅流散开来,与袁首出棍之罡气,都各自蕴含一份道意,修道之人欲想以观战砥砺道心,无异于和两者为敌。
切韵极为善解人意,在袁首开口怒骂之前,就早早帮着袁首骂了自己一句,笑骂道:“死娘娘腔给爷爷闭嘴。”
袁首吐出一口血水,难怪切韵能教出个和年轻隐官、剑仙绶臣齐名的师弟斐然。斐然身为托月山百剑仙之首,据说是切韵代师收徒。
大妖牛刀沉闷开口道:“谁先来?别拖了吧,意义何在?”
其实从六头王座大妖齐齐现身,到白也拔剑出鞘击碎琉璃屏障,到十八道剑光斩向袁首,都不够凡夫俗子在酒桌上喝几口小酒的。
盘腿坐在金色蒲团上的魁梧巨人、大妖五岳三头六臂,起身后六臂同时持有一件神兵利器,笑道:“见识过了白先生的诗篇化剑气,我就以止境武夫的神到,外加一个飞升境,向白先生领教仙剑太白的锋芒无匹。”
练气士,飞升境;纯粹武夫,十境神到。
五岳起身后,不但手持兵器,那张原本由无数本金色书籍堆积而成的蒲团,瞬间变成了十一张金色符箓,分别依附在他双腿脚踝、三头眉心处和六臂之上。
白莹双指拈住一颗莹莹生辉的白骨珠子,用以精准衡量一洲天地灵气的剩余,他跟魁梧巨人五岳笑道:“还是要多加小心。白也所持,终究是一把来自大玄都观的仙剑。其实五岳你不用如此,再过半炷香出手不迟。”
五岳摇摇头,没有听从白莹的建议,他身形变作俗子高度,六臂分别持有双刀,一把直刀,一把斩马刀样式,长短双剑,再加一锤一斧。
昔年浩然天下最失意的儒生,待客如今浩然天下最得意的读书人,礼数不可谓不重,不但一口气调动了六大王座围困白也,还为扶摇洲接连布置了里外三层禁制。
最外边,是一洲山河的气数流转,将整个扶摇洲笼罩其中,彻底隔绝了扶摇洲与浩然天下灵气相通的可能性,这就类似于一座桐叶洲昔年的三垣四象大阵、宝瓶洲如今的二十四节气大阵。
这使得这处原本就足够人数悬殊的战场,天时地利始终在蛮荒天下的王座大妖这边。
偌大一洲版图,就只是七位之战场。
先前被白也出鞘一剑碎去的天幕琉璃屏障,是周密截取了一部分光阴长河,作为第二座小天地。
在这两者之间,又有一座法天象地的山水大阵,是扶摇洲大地上的各国五岳、数百条江河所化,就位于云海之下,好像一幅白描山河画卷。
周密将“山水法相”齐齐拖曳到了扶摇洲上空,山岳星罗棋布,江河水网纵横,刚好以此将扶摇洲“天地”隔开,一分为二,仿佛昔年礼圣最大功德之一的绝地通天再现人间。
围杀十四境白也,周密确实不惜代价。
白也见五岳起身,只是轻轻摇头,不置可否。
顷刻之间,白也身边两侧,轰然落地六头王座,渐次排开,左右各三。只不过每头王座大妖手中都持长剑。
你们以三座天地困我白也,白也何尝不以心中天地困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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