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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裕双手在桌下攥拳,脸色铁青。

崔东山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着瓜子,说道:“可不是我家先生跟我说的。”

米裕冷笑道:“隐官大人,绝对不会如此无聊!”

崔东山脑袋一晃,换了一只手支起腮帮子:“对嘛,我比较无聊,才会如此往别人心头伤口倒酒。”

米裕说道:“不待见我就直说!”

崔东山摇头道:“恰恰相反,不敢说米裕在我心中,算什么给人冤枉了的英雄豪杰,却敢说剑修米裕真真正正是个大活人。”

米裕很惫懒,但是在有些事上很较真。

所以哪怕崔东山如此解释,米裕依旧火冒三丈。

打又打不得,何况也未必真能打得过,骂又骂不得,那是肯定骂不过的。

加上如今双方身份,与当年迥异,更让米裕越发憋屈。

崔东山笑了笑:“比较尴尬的一件事,是米祜资质太好,相较于弟弟,兄长练剑更早,境界更高,那么米裕到底何时才能真正施展手脚,出剑杀大妖呢?”

崔东山摇摇头:“没机会了。如今境界还低,毕竟玉璞境瓶颈哪里是那么好打破的,作为仅剩的香火,更死不得了,不然如何连同兄长那份一起挣个够本再死?憋屈是真憋屈,换成我是米剑仙,修心如我这般豁达的,说不定都要更憋屈啊。”

崔嵬在家乡剑气长城,曾与崔东山坦言一句:“凭什么我要死在这里?”崔东山很认可。

米裕此人,其实崔东山更认可,至于当年那场城头冲突,是米裕自己嘴欠,他崔东山不过是在小事上煽风点火,在大事上顺水推舟罢了。

再说了,一个人,说几句气话又怎么了嘛,恩怨分明大丈夫。

死在了战场上的岳青如此,活下来的米裕也一样如此。

米裕破天荒勃然大怒,死死盯住口无遮拦的崔东山,眼眶通红,沉声道:“崔东山,你给老子适可而止!”

崔东山举起双手:“好的好的,自家人说几句难听话,就受不了啦?以后等到宝瓶洲世道太平了,换成外人拿此事笑话你米裕,顺便笑话整座落魄山收破烂,米大剑仙岂不是每天都要故伎重演,忙着偷溜出去,下山剁人,剁得脑袋堆积成山、剑刃起卷子?”

米裕一身凌厉剑气,瞬间搅碎崖外一大片过客白云。米裕还忘记了心声言语。

崔东山眯起眼,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别吓着暖树和小米粒。不然我打你半死。”

米裕的剑气,崔东山只拦阻了一半,崖外白云碎就碎,竹楼方向则一缕剑气都无。

米裕深吸一口气,立即收敛剑气,竟是强压下满腔怒火,不过脸色依旧阴沉。

他赶紧转过头,看到了二楼那边并排趴在栏杆上的两个小姑娘。

米裕挤出一个笑脸,挥挥手,沙哑笑道:“闹着玩闹着玩,忙你们的去。”

“人心有大不平,便会有难解之大心结。你米裕只有这么个心结,我完全可以理解,如果只是一般朋友,我提也不提半个字,每次碰面,嘻嘻哈哈,你嗑瓜子我喝酒,多其乐融融。但是,”崔东山笑了起来,“但是啊,我从来不怕万一,就是能够每次打杀万一,比如,万一你米裕心结大过了落魄山,我就要事先打杀此事。一句顶美好的言语,只要被人在耳边唠叨了千百遍,就要变得俗不可耐,面目可憎。那么同理可得,一个意难平的天大心结,只要有人在旁多说几遍,也要难免稍宽几分。”

崔东山接连三句话。

米裕其实听完第一句,就已经知道崔东山的本意了,所以已经没有那么多“意难平”,还觉得第二句话挺有道理,结果第三句话又让米裕一阵火大,忍不住压低嗓音骂道:“滚你的王八蛋同理,老子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

崔东山笑眯眯道:“当真?你要当真我可就跟着当真了。”

米裕叹了口气:“我会注意这个万一。”

崔东山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米裕斜眼看崔东山:“你一直这么擅长恶心人?”

问出这个问题后,米裕立即自问自答道:“不愧是隐官大人的学生,不学好的,只学了些不好的。”

崔东山纠正道:“不是一般学生,是我家先生的得意弟子!”

趁着爱记账的大师姐暂时不在家中,小师兄今儿得可劲儿找补回来。

米裕欲言又止。

崔东山用袖子抹过桌子,将那些瓜子壳都扫到崖外,好似未卜先知,说道:“不用刻意与我为友,客套寒暄都用不着。一家人、亲兄弟都有相互看不顺眼的,何况你我。你愿意相信你的隐官大人,我为我的先生排忧解难,大方向一致,就不用奢望更多了。强扭的瓜,蘸了蜂蜜糖水,吃到最后,还是苦的,先甜后苦最麻烦。”

米裕点点头:“是个好道理。”说不定可以照搬再化用,好与仙子女侠说一说。

崔东山斜靠石桌,眺望崖外,微笑道:“以后落魄山开启镜花水月的时候,米剑仙大可以与女子言说此理,我只会在一旁大声喝彩,拍手叫好,当是第一次听说这般至理名言。”

米裕叹了口气:“烦。”

崔东山淡然道:“火烧书页不停歇,怎一个烦字了得。”

米裕举起双手,哭丧着脸道:“崔东山,崔神仙,崔爷爷,我怕了你成不成?以后只要你到落魄山,我肯定躲你远远的,绝不烦你。”

崔东山抬起手,手腕不动手掌动,轻轻一晃,笑嘻嘻道:“米剑仙别这样,我目前只有蔡京神这么一个乖孙儿,再多也要心烦了。”

竹楼二楼那边,陈暖树松了口气,看样子两人是重归于好了。

小米粒也终于舒展了紧紧皱起的小眉头,还好还好,余米没跟大白鹅打起来,万一打起来,到时候可难拉架啊。

小米粒双脚落地,轻声问道:“暖树姐姐,他们为什么要吵架啊?”

陈暖树揉了揉小米粒的脑袋,柔声道:“崔先生和余先生都是大人,都有大大小小的忧愁,说了比不说要好呀,不能总憋在心里的。”

小米粒使劲点头,然后眼睛一亮,咳嗽一声,问道:“暖树姐姐,我问你一个难猜极了的谜语啊,可不是好人山主教我的喽,是我自己想的!”

陈暖树有些好奇,点头道:“你问。”

小米粒捧腹大笑,哎哟喂不行了太好笑了,黑衣小姑娘得蹲在地上肚子才能不疼,看来那个谜语,先把她自己开心得不行。

暖树蹲下身,等小米粒笑完了,再问到底是什么谜语。

周米粒坐在地上,刚要说话,又要忍不住捧住肚子。

暖树无奈道:“那我先忙了啊。”

周米粒做了一个气沉丹田的姿势,这才赶紧说道:“啥东西憋着好,不憋着就不好?!”然后小姑娘在地上打起滚来。

暖树揉了揉头,她知道答案,却说得先想想。

前些年裴钱练拳的时候,难得可以休息两天,不用去二楼。

周米粒唯一一次没有一大清早就去给裴钱当门神,裴钱觉得太奇怪了,就跑去看消极怠工的落魄山右护法,结果暖树开了门,她们俩就发现小米粒床铺上,被子被周米粒的脑袋和双手撑了起来,好像个小山头,被角则卷起,捂得严严实实。

裴钱问右护法:“你在做个锤儿嘞?”周米粒闷声闷气地说:“你先开门。”裴钱一把掀开被子,结果把自己和暖树熏得不行,赶紧跑出屋子,只剩下早早捂住鼻子的小米粒,在床上笑得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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