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晴朗点头道:“最后一次传信回落魄山,是在皑皑洲雷公庙十境武夫沛阿香家中。”
左右微微皱眉:“裴钱是亲自传书寄信?小小年纪,一人在外,怎么如此不小心?别学你师父。”
曹晴朗摇头道:“是皑皑洲剑仙前辈谢松花帮的忙,裴钱其实行走江湖,相当谨慎。”
左右点点头,微笑道:“这就不错。”
左右看小师弟,咋看咋不顺眼。再看小师弟收取的弟子学生,则怎么看怎么顺眼。
左右说道:“你是儒家子弟,又是修道之人,修心修力,师伯都不太喜欢插手。只是有件事,可以先记下,占理,却又遇到不讲理的山上神仙,对方仗着境界高欺负人,报上你先生的名字,如今未必管用,那就报上师伯的名字。”从今往后,文圣一脉的嫡传和再传,已经无须对浩然天下藏藏掖掖了。
曹晴朗点头道:“记住了。”
左右突然说道:“会不会喝酒?”
曹晴朗赧颜道:“此次远游,喝过,但是不太爱喝。”
左右笑道:“很好。别学你先生当那酒鬼。”得学师伯。
曹晴朗问道:“我还有些学问上的疑难,师伯忙不忙?”
左右说道:“天下事,忙不过治学。你只管问。”
最终左右在落魄山只待了短短两天。洞天福地相衔接后,左右收敛剑气,仗剑下山远游,倏忽千里外。
路过宝瓶洲中部的时候,左右听到一个心声,简明扼要地与他说了一个道理,让他皱眉不已。
“文圣一脉,已有再传弟子,那么师伯当中,能不能有个能打的,并且是天下皆知的?好让以后的老不死不敢随便欺负?”这就是崔瀺手托白玉京与左右说的那个道理。
所以左右最终还是拨转剑尖,不再御剑南下老龙城,而是跨海远游,一剑直去南婆娑洲。
萧𢙏正要再次问拳肩挑日月的陈淳安,其实就等于问拳一洲。
天地间,剑光至。
萧𢙏被一剑打落空中,倾斜一线,整个人瞬间撞入大海底部,剑光随之劈开大海,再将萧𢙏连同大海底下的山脉一并打穿。
萧𢙏问我一拳,从背后而来。左右还你一剑,光明且正大。
不接也要接。不在蛮荒天下了,你还未必能接下。
洞天福地相衔接后,朱敛肩头担子又一轻。好像千头万绪都已捋顺,就只欠公子还乡了。
只是朱敛心情刚刚转好,不承想就有一桩糟心事发生,果然人不能得意忘形。
一个隋姑娘刚走没几天,又有个隋姑娘来了。
朱敛发现书案上一幅画轴的异象,骂了句“败家娘们”,丢入一枚谷雨钱。所幸就她最不值钱,只需要一枚。
而且隋右边不是纯粹武夫,就有这点好,死了一次,从画卷走出后不伤大道根本。
隋右边走出画卷后,一身杀气极重。
显然在老龙城战场,她没少杀妖,以至于身死道消。
隋右边杀敌路数,并非朱敛、魏羡这些,而是更像卢白象。
所以肯定不是她找死,而是真的战况惨烈,置身于必死之地。
朱敛依旧骂道:“学谁不好,偏学你那恩师打架喜欢不要命!牛气哄哄的,了不起啊,一个藕花福地的读书人,真当自己是浩然天下的儒家圣人了?结果如何?下场好不好我一个外人都不稀罕说,你这个当嫡传弟子的,不知道?”
隋右边眼神瞬间冰冷,一身杀气更加暴涨。
朱敛瞪眼道:“咋了,是我说错了,还是我说对了?!”
败家娘们还好意思吓唬我?
在玉圭宗和真境宗这些年,你挣着几枚神仙钱?
连那卢白象和魏羡都不如。
这娘们杀气虽重,杀心倒是不深,还算有点良心。
不然朱敛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把她打回画卷!
一个金丹境瓶颈剑修,真以为有多了不起啊。
外人看不出为何你去了一趟飞升台,无法破境跻身元婴境,老子可是一清二楚!
别人不知道你隋右边为何要飞升,我朱敛当年在藕花福地,翻遍了历朝历代的稗官野史和江湖秘档,偏偏知道你这婆娘为何要执意仗剑飞升!
替你那死鬼夫子,达成心愿罢了。
朱敛更知道,为何隋右边会对自家公子不太一样。
是那道观道的观主“老天爷”故意为之,篡改了隋右边的记忆,让陈平安与她恩师有了几分面容上的相似。
隋右边其实早已知晓此事,偏偏因为一个放不下,拿起一个就舍不得,至今仍假装没有此事!
你隋右边在藕花福地,在世时哪怕已经一人一剑让天下群雄俯首,可你敢与天下说一句,喜欢自己的先生吗?!
对于画卷四人,连你在内,哪个没有被那位臭牛鼻子老道动过手脚?!老观主神通广大,不管手段还是阳谋,四人都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魏羡对那小裴钱,视若己出的亲生女儿!
卢白象痴心弈棋一道,所以一到浩然天下,就立志成为那个与崔瀺一并下出彩云谱的白帝城城主!成为名副其实的魔道巨擘!
我朱敛,也可怜,也可怜。一直不知我之真假,天地生死一并与我鬼打墙!
隋右边不再与朱敛计较,只是说道:“我要再走一趟老龙城。”
朱敛说道:“你还剩几条命,可以任性妄为?当年在福地死了,还能来此画卷,如今再要死完,谁帮你收尸?”
隋右边怒道:“你管得着我?!我们四人当中,就数你朱敛最喜欢庸人自扰!”
朱敛嬉皮笑脸道:“我家公子,管得着你,他会心疼谷雨钱。我可警告你,正儿八经与人做买卖,我家公子好像还没亏过,别因为你而破例。”
不过隋右边这傻婆娘,难得说了句有见识的言语。
隋右边准备御剑远去,朱敛冷不丁说道:“会心疼钱,更会遗憾的。”
隋右边冷哼一声,大步离去,却未御剑下山。落魄山上,有她的住处。
朱敛啧啧不已。
槐黄县城小镇。
今天骑龙巷压岁铺子打烊后,长命道友没有返回住处,而是从所剩不多的糕点中拈起一块,望向站在柜台后边算账的代掌柜石柔。
石柔抬起头,这些天都是这般,这位对外自称“灵椿”的长命道友,总是这么笑吟吟地望向自己。
双方其实早已知根知底,可这位尚未录入落魄山山水谱牒的长命姐姐,为何眼神变得如此之怪?
在这之前,便是石柔私藏的那些胭脂水粉,长命姐姐都是瞧过了的。
长命姐姐连自己为何化名“灵椿”也与石柔说了。
因为山上仙君家中,若有一树灵椿、几枝丹桂,是好事,比那“好人不长命”的市井俗语,灵椿总要好听些。
只不过将来祖师堂还是要用“长命”这个名字,毕竟俗语不好听,可是天底下哪有比“好人长命”更美好之事?
石柔瞥了眼门外,无人路过。她这才终于忍不住以心声问道:“长命姐姐,到底是怎么了?”
以心声交流,有一点好,石柔可以恢复女子嗓音。
身穿一袭雪白长袍却施展了障眼法的长命,在市井俗子和下五境修士眼中,其实就是一位姿色平平的女子,二十岁模样。
长命拈着那块糕点,伸手挡住嘴,吃完之后,以拇指擦了擦嘴角,以心声笑问道:“石柔,你当年先被那位琉璃仙翁炼化为一位身披彩衣的枯骨女鬼,后来跟了山主,因祸得福,又身披这副仙人遗蜕多年,所以你是不是已经忘记许多当年的习惯了?我是说一些你打小就有的小习惯,很不起眼的那种,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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