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皱眉道:“能不能说得浅显些?”
陆沉笑道:“天能不能低些,地能不能高些,人能不能修道便不死?”
小道童不愿与这三掌教胡说八道,蹦跳了两下,抱怨道:“听说老秀才就在这边当苦力,怎么还不来跟我打招呼?”
陆沉笑道:“老秀才真要来了,我就只能躲着他了。”
小道童说道:“老秀才只是与天地合道,打打杀杀的手段还不够看。”
山青说道:“小师兄自然不怕,但是以后三千道人来此修行,就要时时处处跌跌撞撞了。”
小道童深以为然,使劲点头:“老秀才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记仇,君子慎独,那是从来没有的!老秀才一步登天嘛,没拿过贤人君子头衔。”
当年在桐叶洲和东宝瓶洲之间的海上,烧火童子乖乖站定,伸出手心,被老秀才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理由,拿树枝当戒尺,给狠狠收拾了一通。
陆沉稳固了大门,转头望去,这方天地,万年以来,天地无人推而自行,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
以后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陆沉突然笑道:“好一个白也诗无敌,人间最得意。”
哪怕被大道压制,陆沉当下“跌境”后的飞升境,终究不是寻常飞升境可以媲美,加上极远处,那个读书人手持仙剑,出剑声势过于惊人,陆沉还是能看到一些端倪,只是远观即可,凑近去容易生出是非。
毕竟白也身边有那老秀才,而陆沉与老秀才的得意弟子,可谓生死之仇。
大师兄与齐静春是大道之争,但是最不讨好的,却是他这个做师弟的,没办法,白玉京五城十二楼,平时就数他最闲,二师兄脾气又太差,所以关键时刻的累活,就得他陆沉这个小师弟来做了。
所幸如今小师弟也有了师弟,陆沉希望身边的远游冠年轻人,早点成长起来,以后就不用自己如何忙活了。
小道童瞥了眼陆沉,说道:“难怪这么老实,是不是担心在这里被大道压胜,然后再被那人几剑砍死?”
陆沉笑道:“所以山人自有妙计。”
一位老道人从大门那边走出,小道童赶紧躲到山青那边。
这个孙老道,真心惹不起。
如今青冥天下,轮到道老二坐镇白玉京。
此次打开大门的重任,就交给了陆沉和玄都观观主孙怀中,陆沉与老观主的关系不算好,但也不算坏,还过得去。
不然孙老道和陆沉师兄凑一起,这座崭新天下的安危,就悬了。
到时候那位劝阻不成的读书人再大动肝火,与玄都观的情谊都要暂且搁下,加上老秀才的煽风点火,估计白也肯定要仗剑直去青冥天下,道老二和孙道人打烂了崭新天下多少山河,青冥天下都得还回来。
孙老道刚刚跨过大门,便一挑眉头,咦了一声:“这才多久,第一位玉璞境都已经诞生了?这得是多好的资质?了不得,仿佛天地初开一般,就有此福缘傍身,被此方天地青睐,大道之行,真乃可证大道也。”
不是随便哪个元婴境瓶颈修士,随便哪个在各自家乡板上钉钉的上五境坯子,到了这方天下,都依旧可以跻身上五境。
每一位来此天下的练气士,都会被这座天下压胜,大多只能随着时日推移慢慢与大道流转相契合,才有希望破境。
孙道人转头看了眼头顶远游冠的年轻道人,笑眯眯道:“被人捷足先登,滋味如何?”
山青先与老道人毕恭毕敬打了个稽首,然后说道:“小子不敢与大道天命争先。”
孙道人笑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大可以说些轻飘飘的轻松言语,以后就知道什么叫‘一步慢、步步慢’了。上古时候尚且如此,真以为如今便不讲究这个先来后到了?”
小道童点头道:“以剑修身份,成为第一位玉璞境,使得所有剑修都被惠泽些许,剑气长城的崛起,更加势在必行。”
孙道人斜眼看那小兔崽子,道:“说什么废话?”
小道童恼羞成怒道:“瞎子、傻子也晓得天地间第一位玉璞境修士,受到天道庇护,你说的不是废话?废话你说得,我便说不得?”
孙道人瞬间来到小道童身边,伸手按住后者的脑袋,给出原因:“贫道境界高,说的废话屁话都是法旨真言。”
没能躲避那只手掌的小道童,只觉得山岳压顶,脑袋晕乎,魂魄激荡,所幸孙道人将其脑袋一甩,小道童踉跄数步。
孙道人笑道:“看在你师父敢与道祖辩论的份上,贫道就不与你计较偷砍桃枝的事情了。”
陆沉望向那座城池所在地,说道:“四面八方,缜密堪舆,后边剑修按部就班,分别在崇山峻岭、大泽江河间搁置压胜物,为山水烙印,如此一来,扩张速度是不是过于快了些?不说以后如何,只说短短百年之内,他们就会成为这座天下的最大势力,唯一的局限,只是城池人口数量跟不上而已,但是等到浩然天下三道大门打开,拥入无数的下五境修士和凡夫俗子,只要这拨年轻剑修运作得当,啧啧,剑修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过陆沉当然知道,剑修除了对南婆娑洲印象稍好,对那桐叶洲和扶摇洲的观感,注定很差,故而那座城池肯定不太愿意收容太多的浩然天下三洲人氏。
大概这就是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
可如果年轻剑修们太过记仇,在百年之内只会意气用事,大肆打压三洲修士、百姓,天时亦会流转不定,悄然远去。
孙道人嗤笑道:“本就是文庙有意为之,要给剑气长城一份公道,你陆沉能如何?不服气,去找老秀才讲理去。贫道可以陪你,保证白也不出剑,如何?”
陆沉笑道:“免了。”
距离这道天门极远处。
读书人问道:“你在念叨个什么?”
老秀才说道:“要与人为善。”
城池之内,开办了四座学塾,这在昔日存在万年的剑气长城,算是一桩史无前例的新鲜事。
先生夫子由一些境界不高的老剑修担任,那十几个教书先生,都是由隐官一脉挑选而出,主要是为就学蒙童们传授儒、法、术三家的入门学问,浅显易懂。
至于蒙童最早如何识文解字,城池大街小巷有那石碑,都已被避暑行宫收拢起来。
除此之外,对于传授学问的教书先生,也有几条铁律,例如不许擅自谈论浩然天下之善恶观感、个人喜恶,不许为学生讲授太多剑气长城与浩然天下的恩怨。
教书人只教书。至于这拨先生夫子,在学塾之外的饭桌酒桌上,则大可以随便言语。
刑官一脉剑修颇有异议,觉得选择传道授业解惑的夫子先生们,不该由隐官一脉独断专行,哪怕隐官一脉为主,刑官一脉也该为辅,为此闹了一场,以至于祖师堂第一次召开议事,就是讨论这件小事。
隐官一脉剑修多在外勘察地形,得了飞剑传信之后,只有郭竹酒、顾见龙两人返回城池。
刑官一脉却有十数人,皆是地仙剑修,不过齐狩和撚芯两位刑官一二把手,都没露面。
齐狩在城外,亲自负责开辟第一座山头的府邸。
至于撚芯,除了偶尔为旧躲寒行宫那些武道坯子教拳,一向漂泊不定,摆明了她无意染指那刑官权柄。
如此一来,人数最多、战力最高的刑官一脉,无形中就分成了三座山头:齐狩为首的刑官阵营,几乎等于聚齐了剑气长城半数战力;两位老元婴剑修领衔的多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与齐狩不太对付;最后便是撚芯与那十二个看似可有可无的小孩子,堂堂刑官二把手,好像成了个滑稽可笑的孩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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