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数目众多的搬山之属妖物,辅佐这两只王座大妖,将一座座炼化的袖珍山头,砸入大海之中,再由那妖族修士铺设山根,使得那些袖珍山头蓦然变作巍峨山岳,成为一处处极为稳固的立足之地。
然后还需要打造出三条道路,分别去往距离此地最近的婆娑洲,以及西南扶摇洲和东南桐叶洲。
其余几只王座大妖,也先后去往天幕,去找那位坐镇儒家圣人的麻烦。
抱剑汉子始终坐在一旁拴马桩上,不过拴马桩挪到了原先小道童的蒲团处。
有妖族修士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咧嘴大笑,什么狗屁大剑仙,见过战死的,见过战场上给大妖们打退了的,还真没见过一剑不出乖乖守大门的货色。
大剑仙张禄对此视而不见。
结果这个妖族被正大摇大摆跨过大门的萧𢙏,随便一拳打烂头颅,金丹和元婴一起爆裂开来,殃及门口一大片妖族,好一场无妄之灾。
远处一位军帐督战官瞥见那个罪魁祸首之后,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萧𢙏来到拴马桩那边,丢出一坛来自蛮荒天下某个世俗王朝的好酒,张禄接过酒坛,揭了泥封,嗅了嗅,称:“好酒。”
萧𢙏问道:“张禄,不跟我一起去瞅瞅?婆娑洲、桐叶洲、扶摇洲,随便你挑,咱俩一起找酒喝去,那边的仙家酒酿特别多。”
张禄笑道:“哪儿也不去,就在这边看着好了。我这个人天生惫懒,做什么都提不起精气神。以前辛辛苦苦修行破境,也就是为了能够增加些寿命。隐官大人,你记得每破一座宗门,就帮我寄些酒水回来。”
萧𢙏埋怨道:“屁事不干,还要我给你送酒,恁大架子。”
张禄微笑道:“懒人多福。”
萧𢙏皱着眉头问道:“我那弟子,去哪了?”
张禄打趣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隐官问隐官去嘛。”
萧𢙏懊恼道:“见他就烦,见面先赏了他几十拳,那小子记仇,估计问不出来了。”
张禄揉了揉下巴。
当年那个背剑匣穿草鞋的少年,离开了倒悬山又回来,然后就当了个隐官。
在那之后,陈平安就再没有从他这边的旧门往来于剑气长城和倒悬山春幡斋。
陈平安不傻,张禄也不傻,陈平安希望张禄能够改变主意,才故意用这种方式提醒张禄,而张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提醒。
这道大门,有没有张禄,都一样;剑气长城和蛮荒天下,有无张禄这位大剑仙,也还是一样。
最后春幡斋剑仙邵云岩来了这边,与他喝了一顿酒,确定了张禄的想法之后,就跟随陆芝离去,邵云岩与陆芝,都未问剑张禄。
当初那场十三之争,张禄输了,技不如人,张禄没什么怨气。
在更早的剑气长城的战场上,杀来杀去,生生死死,张禄也无所谓。
最后张禄以戴罪之身,负责驻守大门,对浩然天下还真有些怨气。
从主动要求来此看门之时,张禄就早早预见到了今天的光景。
萧𢙏问道:“离这里最近的,是那个‘宗’字头大门派,雨龙宗?”
张禄笑道:“晚了,已经有一只王座大妖捷足先登。”
萧𢙏皱眉道:“那个喜欢剥人面皮的娘娘腔?”
张禄点头道:“雨龙宗女子修士比较多。”
萧𢙏说道:“算了,回头陈淳安离开南婆娑洲自己找死的时候,我送他一程。”
张禄痛饮一口酒水,惋惜道:“真正杀陈淳安的,是万夫所指。”
一个腰系养剑葫的俊美男子,落在了雨龙宗一尊神像之巅,两根手指拧转着鬓角一缕发丝,微笑道:“要挑花眼了。”
万年之后,灰衣老者故地重游,再次来到浩然天下。
他悬在高空,大笑道:“浩然天下,一切仙人境、飞升境,所有得道之士,听好了!你们行走得太慢了,从无大自由!已在山巅,就该天地无拘束,不然修道登顶,岂不是个天大笑话?修什么道,求什么真,得什么不朽长生?如那青壮男子,偏要被规矩约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步步如那老汉老妪,蹒跚行走于人间。以后天下就会只有一座,无论人族还是妖族修士,言语自由,修行自由,厮杀自由,生死自由,大道自由!”
张禄感慨道:“乱世真的来了。”
萧𢙏嗤笑道:“强者自由的世道来了。”
约莫两年前。
浩然天下还是那个太平岁月万万年的浩然天下。
一行三人,离开东宝瓶洲旧大骊王朝版图,已经在海上御风万里之遥,依旧离着那座中土神洲极远。
三人正是顾璨、柳赤诚,和那位跌境上瘾的龙伯老弟,柴伯符。
可怜堂堂元婴修士,如今就只是个观海境修士了。
其实刚到骊珠洞天旧址的槐黄县小镇时,柴伯符还是个被柳赤诚一巴掌拍到龙门境的练气士,后来被那位瞥了一眼,不知为何,就又莫名其妙直直跌到了洞府境,这一路远游御风,柴伯符咬牙辛苦修行,好不容易才爬回了观海境。
破境之后,柴伯符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反正一个不小心,就要还回去的,也从来没谁愿意给他个稍微凑合些的理由。
跨洲赶路一事,如果不去乘坐仙家渡船,单凭修士御风而游,耗费灵气不说,关键是太过冒险。
海中凶物极多,一个不慎,就要陨落,连个收尸机会都没有,只说那吞宝鲸,连岛屿、渡船都可入腹,并且它们天生就有炼化神通,吃几个修士算什么。
至于修士,一入腹中,如同置身于小天地牢笼,还怎么逃出生天?
再者,在广袤汪洋之上,杀人越货,夺人钱财宝物,神不知鬼不觉,远比在陆地上来得安稳。这类买卖,是典型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故而即便金丹、元婴修士,凡夫俗子眼中所谓的陆地神仙,都不愿如此吃力不讨好。当然,那些本就是奔着挣钱去的,两说。
毕竟,浩然天下海域辽阔,犹胜九洲陆地版图,除了岛屿仙家,也有诸多财路,由不得修士不涉险。
例如,芦花岛的采珠客,所采蚌珠,尤为贵重。
再者,陆地上的帝王将相、公侯之家,对龙涎一物的需求就极大,永远是有价无市的行情。
虬蛟之属,以及众多蛟龙后裔,皆有龙涎可以炼制为香,只是分出个三六九等的品秩、价钱。
除了龙涎,龙鱼异物腹中多有宝珠,这类宝珠,因为先天汲取月华之光,故而往往明如月之照耀,可以烛室,更能在煞重之地,持之开道,驱散鬼魅,还可以炼化为避水珠、避尘珠等仙家宝物,是修道之人闭关之时的极佳辅佐之物,用以洁净天地灵气,帮助凝神清心。
当然,真正的机缘,还是海外仙山多秘阁遗迹,一旦被练气士得手,就是金山银山一般的巨大财富,而且比起陆地之上的仙家府邸遗址,争夺更少,不至于有太多势力纠缠其中。
即便有些仙府难打开,禁制多,往往至多两三家相互知根知底的山头结盟,将其悄然收入囊中,攫取瓜分其中的天材地宝。
一路沉默寡言的顾璨突然问道:“师父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了。”
比起顾璨御风远游的疲惫不堪,身穿一袭扎眼粉红道袍的柳赤诚,其御风之姿,显得十分风流写意。
不过最辛苦的还是那位龙伯老弟,只是柳赤诚不上心,顾璨不在意,无人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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