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议事一事,人人签订了山盟,谁泄露出去,遭了誓约反噬,大骊朝廷获悉之后,一律诛九族。
阮邛更无所谓这些,他与大骊朝廷本就是盟友。
龙泉剑宗,阮邛依旧万事不管,宗门大小具体事务,都交由董谷、徐小桥这些嫡传弟子打理。
和大骊朝廷和其余山上的人情往来,阮邛也早就逐步交出去,女儿阮秀在龙脊山修行数年之后,悄然下山北游,去往龙泉剑宗新辖境。
还好,总算没打架,与那尊旧中岳山神和和气气谈妥了事情。
这让阮邛放心不少。
地盘有了,没人打理,这就是龙泉剑宗最尴尬的地方。
对于一个宗字头门派而言,龙泉剑宗的祖师堂嫡传子弟,太少了。
哪怕陆陆续续收了三拨弟子,但因为每一拨人数都不多,还是显得香火凋零。
所以大骊宋氏将旧朱荧王朝版图交予正阳山,阮邛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埋怨的,自家本事不够,兜不住肥肉,然后落在了别人碗里,那就老老实实啃着自己碗里的咸菜。
何况先前旧中岳地界,大骊划出一大块地盘给龙泉剑宗,算是做过铺垫了。
靠近京畿之地,是年轻皇帝的一种姿态,免得朝廷官员多想,误以为龙泉剑宗已经靠边,正阳山才是未来宝瓶洲剑道第一宗。
当然,大骊宋氏也会少去一份过河拆桥的嫌疑。
大骊朝廷,从先帝到当今陛下,从阮邛坐镇骊珠洞天到现在,方方面面,对他阮邛都算极为厚道了。
主要还是阮邛自己不愿意滥收弟子,心性不过关的,任你是先天剑胚,自有其他去处收留,去了那座有望成为下一座剑宗的正阳山都无所谓。
先前十二名记名弟子当中就走了半数,其中就有那位先天剑胚,如今便去了正阳山,已经是那边的祖师堂嫡传弟子了,据说还被某座山峰老祖收为了关门弟子。
当然,阮邛的人缘好,那真是让年轻皇帝宋和都长了见识。
先前御书房议事之前,神诰宗祁真、风雪庙老祖、真武山掌律剑修、真境宗刘老成,连同魏檗、晋青在内的四位山君,再有那清风城许氏家主,都与阮邛聊得来,还都是主动开口与之攀谈,至少也会主动打声招呼,给足了礼数,独一份。
阮邛不善言辞不假,但是某位山上修道之人为人如何,时间久了,很难藏得住。
认识阮邛的,挑不出阮邛半点毛病,大多愿意倾心相交;不认识的,只要顺嘴提及阮邛,无论是以前的风雪庙阮邛,还是如今的阮宗主,也都愿意为这位宝瓶洲第一铸剑师说一句好话。
阮邛今天难得露面,喊了所有初代弟子同桌吃饭。
龙泉剑宗祖师堂谱牒上的开山大弟子董谷早年跻身金丹境后已经开峰。
但董谷最尴尬的地方,在于他不是剑修,他的出身根脚,更是难以启齿。
如今大骊朝廷那边,以及一些仙家山头,都已经有了些闲言碎语。
徐小桥最早便是风雪庙剑修,犯下大错被驱逐出师门后,找到了阮邛,自己砍掉了持剑右手的大拇指,才成了阮邛嫡传弟子。
谢灵早已是孕育出一把本命飞剑的剑修,不但如此,除了陆沉赠送的那件仙兵,老祖谢实也先后赠送给这位桃叶巷子孙两件重宝:一把名为桃叶的北俱芦洲剑仙遗物,被谢灵大炼为本命物之一;还有一枚品秩极高、名为满月的养剑葫。
师徒四人,刚好一人坐一张长凳。
阮秀还在旧中岳地界,阮邛想要夹菜给谁,都没机会。
虽说闺女不在,可只要想到那个陈平安如今不在落魄山,阮邛便心里舒服些。
阮邛说道:“董谷,先前你与我说过,是争取百年之内跻身元婴境?”
董谷赶紧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正色道:“是的,师父。”
阮邛说道:“那就别因为别人修行路上的快慢,影响自己的心境,逼着自己提前跻身元婴境。修行证道,全是自家功夫。身在龙泉剑宗,不是剑修又如何,外人非议笑话又如何,哪怕是以后被徐小桥、谢灵超过了境界,又能如何?你就不是我龙泉剑宗的开山大弟子了?什么时候龙泉剑宗需要靠拳头论资排辈了,是我没教过,还是你没记住?”
阮邛看了眼董谷:“继续吃饭。”
董谷立即拿起筷子。
阮邛转头说道:“徐小桥、谢灵,你们俩吃过了饭,就去大骊旧中岳地界,如果秀秀不愿意回来,劝了没用,就随她。”
徐小桥点了点头。
阮邛突然说道:“记得去那骑龙巷压岁铺子,多买些糕点。”
性情寡淡的徐小桥难得露出一份笑容。
谢灵更是难掩开心,总算能够见着秀姐姐了。
两位龙泉剑宗嫡传剑修御剑去往那座槐黄县小镇,到了骑龙巷铺子外边,徐小桥在压岁铺子每样糕点都挑选了些,以桃花糕最多,足足两大油纸包。
掌柜石柔见着了徐小桥,尤其是师门、家世都很显赫的谢灵,难免有些拘谨。
听说是给阮秀买糕点后,石柔便想要不收钱。毕竟秀秀姑娘,石柔是极亲近的,只是好些年没见到了。
谢灵微笑道:“石掌柜,谢了啊,钱还是要付的。”
石柔便不敢多事。毕竟自己如今是这副尊容,真要计较起来,确实不妥。
然后徐小桥、谢灵两人御剑去往龙泉剑宗的新地盘。
云海之上,谢灵笑问道:“二师姐,听说秀秀姐身边多了个小精魅?”
徐小桥嗯了一声,谢灵便不再多问。
在那积雪厚重的山野之中,有两人走在下山路上,一个是怀抱油纸伞的小姑娘,一个飞扑出去,然后满地打滚,浑身白雪,一路往下滚去,身后那个年轻女子缓缓跟着。
小姑娘起身后,将手中油纸伞当那铁锤,念叨着:“老君抡锤儿,荧惑添炭屑,哎哟哎哟!雨师风伯在助阵唉,雷公电母来搭把手唉,噼里啪啦!”
年轻女子说道:“铸剑口诀,不是这么背的。”
小姑娘停了手中抡锤子的动作,抬头看了眼远处大山,压低嗓音问道:“秀姐姐,那可是山神唉,以前咱们大骊王朝的山君!放个屁儿,都好像打雷,能把我这种小家伙炸死。为啥见着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客气呢?瞧着都不是客气了,是怕秀姐姐呢。”
阮秀说道:“你这么聪明,知道答案,还问什么。多说话,容易饿。”
小姑娘眼珠子一转:“秀姐姐,那你岂不是比我更聪明?”
阮秀摇头道:“我不爱想事情,比较笨。”
小姑娘故意害怕起来:“秀姐姐,你那么容易饿,不会饿坏了,就把我吃掉吧?”
阮秀点头道:“会的。”
小姑娘屁颠屁颠跑到阮秀身边,这下子是真担惊受怕了,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道:“秀姐姐,莫吃我。”
阮秀不太愿意说话。
小姑娘捧着那把昵称撑花的油纸伞:“秀姐姐,小心我告状哦……”
结果小姑娘被阮秀轻轻一巴掌打得旋转了数十圈,重重摔在远处积雪当中,一路滚去,压断了无数枯木树枝。
只是小姑娘很快就飞奔回阮秀身边,浑然不当回事,应该是习以为常了。
临近山脚,小姑娘赶紧躲在阮秀身后。
徐小桥和谢灵飘然而落,收剑入鞘。只说收剑姿势,师出同门的两人便迥然不同,一个干脆利落,一个风流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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