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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成说道:“受教了。”

姜尚真笑道:“果然仙人境说话,就是中听些。所以你要好好读书,我要好好修行啊。”

刘老成叹息一声。

姜尚真没来由说道:“兴许有一天,我可能会重返桐叶洲坐镇玉圭宗,那么你就会是真境宗的下任宗主,刘志茂此人,你大可以压境压在玉璞境瓶颈,让他连破境跻身仙人境都没胆子,若是你那会儿心情不错,加上觉得对你再无威胁,就大度些,让他跻身仙人境,由着他再去创建宝瓶洲真境宗的下宗便是。”

姜尚真双手笼袖:“这不是给你刘老成画饼,我姜尚真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刘老成似有所悟。

如今真境宗专门有人搜集桐叶洲那边的所有山水邸报,其中就有传闻,稳居桐叶洲仙家第一宝座的玉圭宗,宗主可能已经闭关,追求那玄之又玄的飞升境。

而老宗主荀渊,刘老成其实不算陌生,毕竟一起走了很远的宝瓶洲山水。

其实刘老成本就是荀渊钦定的真境宗供奉。不过在姜尚真这边,这点香火情,半枚铜钱都没有用。

刘老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天大地大,难得又生出一股雄心壮志,点点头,沉声道:“那么从现在起,我刘老成就可以诚心诚意为自己的真境宗,出生入死了!”

姜尚真转过头,轻轻拍了拍刘老成的肩头:“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先前我有些话说得难听了,刘老哥别介意啊。”

刘老成犹豫了片刻。

姜尚真说道:“自家人,你当然可以说几句难听话,你不介意,我这个人,万事不烦恼,只烦钱太多。”

刘老成板着脸道:“姜宗主,你怎么这么欠揍呢?”

姜尚真揉了揉脸颊,思量片刻,然后恍然大悟道:“大概因为你不是女子吧。”

青鸾国那边,有一个风姿卓绝的白衣少年郎,带着一老一小,逛遍了半国形胜之地。

在这之前,这个少年在宝瓶洲唯一一个上五境野修刘老成家乡的蜂尾渡,从一个家道中落的汉子手中“捡漏”了一枚文景国的亡国玉玺。

不过这文景国,可不是覆灭于大骊铁骑的马蹄之下,而是一部更早的老皇历了。

文景国的那个亡国太子爷,似乎也从无复国的想法,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都没有下山,如今依旧在山上修道。

而如此一来,文景国哪怕还有些残余气运,事实上也等同于彻底断了国祚。

因为任何一个中五境修士,都不可成为皇帝君主,这是人间铁律。

除了这枚低价购入的玉玺,少年还去看了那棵老杏树,“帝王木”“宰相树”“将军杏”,一树三敕封,白衣少年在那边驻足,大树底部空腹,少年蹲在树洞那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随后路途中,得了那枚玉玺的少年,用一个“收藏求全”的理由,又走了趟某座山头,与一个走扶龙路数的老修士,以一赌一,赢了之后,再以二赌二,又险之又险赢了一局,之后继续全部押注上桌,以四赌四,以八赌八,竟然一路赢了下来。

那个姓崔的外乡人,赌性之大,简直失心疯,最后竟然扬言以到手的十六宝,赌对方仅剩的一枚,结果还是他赢。

就这样靠着狗屎运,白衣少年莫名其妙就拿到了其余文景国十六宝。

白衣少年将那些价值连城的传国玉玺,一股脑儿随便装在棉布包袱当中,让一个纤弱稚童背着,大摇大摆下山。

下山路上,包袱中哐当作响。

那个担任老仆的琉璃仙翁,在下山路上总觉得背脊发凉,护山大阵会随时开启,然后被人关门打狗,当然最后是谁打谁,并不好说。

可是琉璃仙翁担心法宝不长眼睛,崔大仙师一个照顾不及,自己会被误杀啊。

琉璃仙翁很清楚,崔仙师唯一在意的,是那个眼神浑浊不开窍的小傻子。

所幸那座山头的赌运,总算好了一次,没动手。

这一路,一行三人没少走路。

看过了云霄国所谓铁骑的京畿演武,欣赏过了庆山国京城的中秋灯会,可惜琉璃仙翁没能见到那庆山国皇帝古怪癖好的“丰腴五媚”,有些遗憾,不然长长见识也好。

不过崔仙师购买了一本脍炙人口的《钱本草》,不是什么珍稀的殿本善本,只是从寻常书肆买到手,不过经常在山野小径上边走边翻看,说是有点嚼劲。

过了青鸾国边境,崔仙师就走得更慢了,经常随便拿出一枚玉玺,在那个被他昵称为“高老弟”的稚童脸蛋上摩擦。

琉璃仙翁一直如游学富贵子的仆役挑夫,挑着杂物箱。

不过他觉得比起那个经常被骑马的“高老弟”,他其实已经很幸运了,所以经常告诫自己,得惜福啊。

至于崔大仙师许多随性而为的举止,琉璃仙翁早已见怪不怪。

例如他们曾凑巧遇上一拨山泽野修,三个山泽野修中有人名叫吕阳真。

他们同行过一段路程。

琉璃仙翁想不明白,这种蝼蚁野修,有什么资格与崔大仙师相谈甚欢,到最后还得了崔大仙师故意留下的一桩机缘。

在一处避雨洞窟,三个山泽野修“不小心”触动机关,于是其中一个阵师得了一大摞名为黄玺的符纸,若是折算成神仙钱,绝对是一笔巨大横财,可谓洪福齐天。

吕阳真两人,也有不小的收获。

相信那三人,当时的感觉,就像一脚踩在狗屎当中,刚想骂人,抬起脚一看,哎哟,狗屎下边藏着金子。

琉璃仙翁当时看着那三个欣喜若狂的山泽野修,商量之后,还算讲点义气,扭扭捏捏想要匀一些神仙钱给崔大仙师,崔大仙师竟然还一脸“意外之喜”外加“感激涕零”地笑纳了。

琉璃仙翁在一旁,憋得那叫一个难受。

想不明白怎么办?那就别想了嘛。琉璃仙翁这个魔道邪修,在有些事情上,特别拎得清楚。

至于在云霄国女子修士扎堆的胭脂斋那边,白衣少年双手叉腰,站在山门口那边大声叫卖,兜售自己的神仙春宫图。

然后当然是买卖没谈成,仁义也没在,只能是被一大群女子修士气势汹汹下山追杀。

但这种事,根本不算事。

琉璃仙翁觉得自己这一路,已经修心大成!

除了这些玩闹,崔大仙师偶尔稍稍认真起来,更是让琉璃仙翁佩服不已。

在那金桂观中,崔大仙师与观主坐而论道,聊着聊着,老观主就进入了坐忘之境。

那个观主名为张果,龙门境修为,似乎一下子就有了跻身金丹境的迹象。看得琉璃仙翁艳羡不已。

在那泉水滚滚伏地而生的白水寺,崔大仙师坐在一口井口不知为何封堵的水井上,和一位在寺外说法远远多于寺内讲经的年轻僧人开始讲经说法。

两人皆白衣,一儒一僧。

双方起先是辩论那“离经一字,即为魔说”。

琉璃仙翁反正如听天书,半点不感兴趣。

稚童“高老弟”则蹲在竹门那边,听着里边的各说各法,虽有些咿咿呀呀,但仍是不会开口说话。

最后白衣飘飘的崔大仙师,盘腿坐在被青石封堵的水井之上,接连笑着说了几句禅语:“十方坐断,千眼顿断?不妨坐断天下人舌头?那要不要恨不将莲座踢翻,佛头捶碎?”

然后他一巴掌拍下,打碎了那块封堵水井的青石。

崔大仙师一袭白衣悬停井口上,又大笑问道:“老僧也有猫儿意,不敢人前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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