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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北晋与南苑关系尚可,但是南苑国野心勃勃,早就流露出要一统天下的声势,唐铁意可不觉得自己会被客客气气礼送出境:要么归降魏氏,要么暴毙于这座他国京城。

归降南苑,对个人前程而言,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未必就糟糕至极,毕竟南苑才是厉兵秣马的第一强国。

但是唐铁意在北晋的所有根基,家族、妻妾、兵权、声望,就都成了泡影。

南苑的文臣武将,对他一个外人能够客气到哪里去?

唐铁意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而且比起迟暮臂圣,才不惑之年的北晋砥柱大将军显然气魄更盛,非但没有像程元山那样躲在僻静处,反而挑了一间热闹喧嚣的酒楼,要了壶好酒,听那说书人讲故事。

老掉牙的老故事唐铁意也听得津津有味,觉得以后成了南苑之臣,似乎也不坏。

有朝一日,四国境内,皆言他唐铁意的戎马生涯。

唐铁意喝了口酒,眯起眼,有些心神往之。

周肥和陆舫还在那间街角酒肆喝着劣酒,等着城头之战的落幕。

随着丁老魔和俞真意出手,原本已经离开局中的一个人物就重新变得有趣起来——镜心斋大宗师童青青。

先前身披青色衣裙的鸦儿好奇询问,周肥和陆舫不屑搭话,可是当鸦儿沉默下去,周肥却又笑了起来,主动说起了这个极有意思的谪仙人。

周肥像是想通了什么,瞥了眼鸦儿,对周仕解释了一番童青青在别处的事迹。

周仕听说之后,只觉得荒诞不经。

一个是一往无前的女剑修,一个是躲躲藏藏的镜心斋宗主,两人心性有天壤之别。

父亲周肥的家乡有一个宗门叫太平山,山上一位女冠天赋极高,运气极好,福缘深厚,羡煞旁人。

东宝瓶洲有个叫神诰宗的地方,有个年轻她一辈的女子与她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被称为此人第二。

这位女冠天生古道热肠,性情刚烈,遇上不平事必追究到底,视生死为小事,违背修道之人的原有本心。

恩师数次苦口婆心,她都只是收敛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故态复萌,人间有任何不平事,只要被她看到,那就要管上一管,而且次次都要找出幕后人才罢休。

至于爱管闲事会不会耽误了修行,她毫不在乎;会不会因此身陷险地,她更是要翻白眼。

为此,太平山和桐叶宗、玉圭宗的关系都很僵硬,跟扶乩宗更是势同水火,只是碍于书院的面子,双方尽量克制着不出手。

一路打打杀杀,次次险象环生,竟然偏偏安然无恙,给她跻身了元婴境。

以至于连太平山隐世不出、硕果仅存的一位祖师爷,现任宗主的太上师叔都被惊动。

太平山金丹、元婴这类俗人眼中的地仙多达九位,傲视一洲,但是竟然没有一位十一境大修士,只有一位十二境仙人境的祖师爷支撑局面。

反观桐叶宗和玉圭宗,仙人境和玉璞境皆有,加上那个夫妇二人皆玉璞的扶乩宗,至少传承有序,境界上不曾断代,所以这位太平山女冠能否跻身上五境至关重要。

她一旦成功晋升为玉璞境,再以她的天生福缘,那么东宝瓶洲的风雪庙魏晋,最终成就都会被她压上一头。

这样的人物,放在中土神洲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因为大道可期,旁人清晰可见。

简单而言,就是有机会有一天站在那十人附近,甚至是挤掉某一人,占据一席之地。

而那十人之中,有龙虎山大天师,有白帝城城主,最新一位,则是大端王朝的女武神裴杯。

在十人之外,浩然天下其余八洲,当然各自都有修为冠绝一洲的角色,比如南婆娑洲的醇儒陈淳安,皑皑洲的财神爷,可是比起中土神洲,总体气象还是差得太远。

那个枯瘦小女孩抱着一摞书籍飞快跑出了院子、巷弄,一路飞奔。

孩子年纪不大,可已经看过了不少坏人做着坏事,有些是对别人,有些是对她。

也看过偶尔的好人始终不得好报,也有些好人变成了坏人。

她曾经遇上过一个大半天提灯笼逛荡四方的老疯子,说世道太黑,不提灯笼就看不到路,见不着人。

她跑得汗流浃背,抬头看了眼太阳,天上就像挂着一个大灯笼,亮亮的,天地运转,好像谁都缺不了它。

不过她只喜欢冬天和春天的它,如果能够一年四季天都不冷的话,她半点都不喜欢它,巴不得天上从没有过它。

有了它,天就太亮了,她做很多事情,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比如偷吃东西。

经过一口水井的时候,小女孩停下脚步,坐在井口上休息了一会儿,大口喘气。

瞥了眼水井,幽幽深深。

她刚想要往里头吐口水,猛然抬头,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高大老人,穿着大概是称之为道袍的衣衫。

她仰头看着他,一动不动,好像自己动一根手指头,甚至是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就会死掉。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一个人。

老道人身材高大,道冠和道袍样式都极为罕见。光线映照下,他的肌肤散发着金玉光泽,道袍一尘不染,好像他根本就不曾站在这儿。

老道人瞥了眼枯瘦小女孩,伸出手臂,向天空中随手一抓。

一直在偷瞥他的枯瘦小女孩哀号一声,丢了怀中书籍,双手死死捂住双眼,已是满脸泪水,干瘦身躯满地打滚起来。

因为就在方才那一刻,她清清楚楚看到那个老头子一手将太阳从天上抓到了他手中,夹在了指缝之间。

她痛苦得用脑袋狠撞井壁,老道人无动于衷,既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厌烦,漠然而已。

人间悲欢,看过几遍,与看过千万遍,是截然不同的观感。

老道人只是低头凝视着双指间的那轮日头。它并非虚像,而是真真正正的实相,反而天上此刻那轮大日才是虚幻。

老道人将这颗“珠子”暂时收入袖中,抬头看了眼南边城头。

这个“丁婴”让他有些失望,俞真意和种秋倒是还凑合,但这种凑合,不是俞真意和种秋本身表现有多好,而是老道人对他们的期望本就很低而已。

丁婴不一样。

要知道,这个丁婴无论根骨还是心性都是最接近那位道老二的器,或者说坯子,算是一个世间最接近真迹的赝品了。

哪怕这样的丁婴,到了浩然天下任何地方,都是毫无悬念的十二境,但也止步于此了,瓶颈太过明显。

一件不错的赝品,往往坏不到哪里去,可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老道人还是觉得不满意。魏羡、卢白象、朱敛三者合一,各取其长糅合在一起的丁婴,还是这般不堪。

就在他准备一袖子打烂那个丁婴头颅的瞬间,突然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天。

他站在藕花福地,看到的是莲花洞天。

洞天福地相衔接,这样的古怪存在,四个大天下里只有两处。

井口旁老道人与头顶那位“俯瞰福地”的道人对视了一眼,于是莲花洞天和藕花福地的边境线就瞬间拉升出了一条宽达千万丈的鸿沟。

老道人冷哼一声,袖中那颗“珠子”将他的道袍袖子灼烧出了一个窟窿。但是那座莲叶何田田的洞天之内,也出现了许多枯萎的莲叶。

井口旁老道人收回视线,袖子很快恢复正常,相信那座莲池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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